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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土的“餐桌保卫战”

2011/7/6 02:43| 发布者: david92003| 查看: 1967| 评论: 0

摘要: 老土与妻子虽然已经离婚,但仍住在一起(欧阳兮) 孙焕平在宁夏银川市民广场宣传食品安全(受访者提供) 为宣传食品安全,孙焕平跑了28个省份、七十多个城市,行程25100公里,相当于两个长征   因为这 ...

老土与妻子虽然已经离婚,但仍住在一起(欧阳兮)


孙焕平在宁夏银川市民广场宣传食品安全(受访者提供)


       为宣传食品安全,孙焕平跑了28个省份、七十多个城市,行程25100公里,相当于两个长征

  因为这事,他耗资十多万元,有人说他是“神经病”,妻子跟他离婚,但他并不放弃

  本刊记者  赵佳月  发自江苏淮安

  手机的短信显示一直是惊叹号,老土舍不得删,“每个都要回复的,所以只能晚上一边回一边删。不删除,更多的短信又进不来。”

  约访的电话接踵而至,有媒体的、有各种食品安全协会的,还有一些热心人士打来表示支持,“每天都接无数电话,都不知道哪个是哪个。”但这正是老土需要的:“有人关注,就表示我没有白忙活。”

  拖着黑色行李箱,43岁的老土大腹便便,刚从湖南卫视做完节目,直飞上海见一位报料人,“有人用二氧化硫熏百合防蛀虫,所以过去看看。”

  吃饭的时候,老土反复叮嘱服务员:“水发产品不要!”距离他的“老土个人自费食品安全中华行”(以下简称“中华行”)两年,关于“食品安全”仍然占据了他个人“事业”的全部。

  崇拜吴仁宝,只读过8年书的苏北农民老土,最大的理想是像吴仁宝一样带领农民发家致富。2009年4月,他花费4万元购买一辆厢式货车,载着自制的23块展板,自费到全国各地宣讲食品安全。从春天跑到冬天,老土跑了28个省份、70多个城市,行程25100公里,为宣传食品安全已花费10万多元,为此与他离婚的妻子,尽管依然同居,却仍无法认同老土的偏执行为:“其实花费起码有20万了。再这样下去把家都要弄垮的。”

  老土听着“前妻”的各种“控诉”,笑而不语。

  我也曾造过假

  老土实名孙焕平。

  江苏省淮安市楚州郊区,一座两层小楼,楼前小院,院前一马平川的麦田。麦穗已经泛黄,芒种时节即将到来。田边几片菜畦,种着初夏最时新的苋菜、毛豆、青菜和葱。这里是孙焕平的家。

  2008年拆迁后新建的房子,屋内家饰都泛着新意。孙焕平热情地招呼我们参观他的房子。他觉得靠着拆迁补偿款,自己已经衣食无忧,“得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这一切也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1986年,17岁的孙焕平初中毕业,没有工作,跟家里亲戚开始做贩鸡生意。“每天要踩几十里地的自行车,把鸡从各地农村里收上来,那时候真是辛苦啊!”

  鸡收回家后,发现家人都往鸡肚子里灌沙子,孙焕平正觉纳闷,家人督促他:“看什么,还不帮忙!”孙焕平知道,这是为了增加鸡的重量。

  在菜市场里,一位老人问他:“孩子,你这鸡有没有填沙子啊!”

  “初出茅庐”的孙焕平憋红了脸,但还是直言不讳:“有的。”老人依然买走了他4只鸡,但是第二天,孙焕平就遭到市场里同行的指责。

  两年后,孙焕平转行摸索其他营生。“跟着村里人学做豆芽工艺,然后再度进市场。”但是没多久,他就发现别人的豆芽总是比他的好看,自然也比他的好卖。多方打听后,孙焕平知道别人的豆芽都用了一种叫“保鲜粉”的东西。用“保鲜粉”漂白后的豆芽,“看起来分外诱人,买的人自然也多。”

  孙焕平败下阵来,决定放弃潜规则,再一次另谋出路。

  1995年,孙焕平在餐馆吃到一种豆腐,“觉得很不错,淮安本地也没人做。”打听到出处后,向家中凑了3000块钱,学费加上路费,外出学此工艺。学习过程中,师傅教他用工业碱浸泡豆腐干,末了还叮嘱他:“自己不要吃。”

  学成归来,孙焕平还是做了3天开门生意。“第一天就赚了238元,3天就把3000块钱的学费赚回来了。”也是在第三天,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开始蜕皮,“学徒时候都是戴手套的,回来忘记戴上了。”孙焕平向化工厂的朋友询问工业碱,知道这些都是违法添加剂

  他决定再次改行。此后陆陆续续,从饮料到水发产品、豆制品……孙焕平自己也搞不清楚换了多少行业。不变的是,始终兜转在食品的大圈子里。

  “我去学水发产品制作工艺,再次学到了利用违法添加剂让竹笋和海参等食品保鲜的技术。”每一次孙焕平都觉得做不下去,“但也是每一次的转行,让我明白食品这行的各种违规行为。”

  1998年,孙焕平盖起了一间400平方米的厂房,本用来制作乳制品,“最多的时候有十多个工人打工。”到2003年至2005年间,孙焕平改行做饮料生意。2007年9、10月,厂房遭遇了拆迁,孙焕平再度获得一笔拆迁款。“拆掉了就什么也不做了,反正做正儿八经的东西卖不掉,做假的自己又做不来。”

  “我死也要315”

  孙焕平手机尾号是“54315”。这是他2009年开始“中华行”之前精心挑选的号,他将号码解读为“我死也要315”或者“我就是315”。他的目标是:自己的行为能唤起人们的良知,食品安全有一个自己的日子,而人们的餐桌从此安全。

  2011年5月12日,接到中央电视台的采访电话时,“我都要哭了。我觉得终于中央台要来采访我了,我这么多年做的事情没有白费。想起这么几年日晒雨淋,做的事情还不被理解,我真的止不住眼泪。”

  2009年4月7日,孙焕平的“中华行”从楚州县城出发。此时他的妻子王英远在福建。早窥出丈夫“要做傻事”端倪的王英,为了打消孙焕平“中华行”念头,在福建泉州找了个物流生意。

  “说好我和孩子先过去打头阵,隔几天他就过来的。”王英在福建盼了一个多月,不见孙焕平到来,“我刚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人生地不熟,生意刚开始还被人欺负,还要照顾儿子,真是有苦说不出。”

  此时,她接到弟弟的电话,得知孙焕平在老家借了6万元,买了一辆小型货柜车,敲敲打打弄了几块宣传板,准备“中华行”。王英气不打一处来,打定了离婚的念头回淮安。

  孙焕平开着贴有“中华行”字样的车子到机场把王英接回家,“他还敢用那车来接我!我坐在车里一句话都不和他说。”踏进家门,王英就提出了离婚。

  孙焕平没有多做挽回,在“所有财产,所有存款都归属王英”的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一笔下去,至今没有复婚。

  “泉州的生意要是做好了,是可以赚百万的,那是千载难逢的机遇,就这么被他糟蹋了。”王英惋惜。孙焕平对此也并不是没有悔意,他总是低头承认。

  但是一到宣传场合,孙焕平马上又昂起头,宛如自己真的是“斗士”一样:吴仁宝说过:“房子独占鳌头,一张床;家有黄金万两,一日三餐。再怎么好的房子,再有钱,人的需求也就是吃饭、睡觉。”

  分居进行了十多天,这段时间里孙焕平便开始了“中华行”。每到一个地方,搭帐篷,申请场地,把宣传展板摆出来,做演示,发宣传资料,“我的揭露不针对任何企业,这是监管部门做的事情,我只针对行业,告诉他们毒豆腐怎么做出来的,染色馒头怎么做出来的……”

  在广州的金碧花园做宣传,一位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跪在他跟前,撩出了几年前因为瘦肉精伤害的手术伤口;在福州,找城管局批场地,刚进城管部门就有人把他关进小房间。住在大型社区门口,遇到好心的保安,会请他进小区搭帐篷过夜;遇到蛮横一点的,就会把他当流浪汉一样赶走。

  当然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吸引当地媒体的关注,关注这个要移走“食品危机”大山的“愚公”。孙焕平喜欢这种感觉,在镜头前,聚光灯下,觉得自己就是个为民做主的人。

  他将自己的号码公布在大多数媒体上,“为了表示决心,也方便别人提供线索,寻找志同道合的人。”7个月时间,行程25000公里,跑遍中国七十多个城市。这一路“悲喜交集”。但也有同行者。深圳一所大学的老师陈宝莹,从网上看到消息后找到他的甘卫星,东北三省的汪长权……这些志愿者经常会出现在他的行程中,时不时陪他同行一段路。

  期间,王英也从老家跑到西安陪过孙焕平,当时两人已离婚。“我就是去看看他都在外面做些什么。”但是不到一周时间,王英就跑回了家。“她嫌太苦太累了,又不受人待见。”在目睹孙焕平遭遇城管、工商等多个部门推脱之后,王英依然没能理解他:“家里的生活不愁吃不愁穿,跑出来遭这份罪是干嘛呢!”

  王英在淮安一家保险公司就职,收入并不稳定,“但是起码能维持目前的生活,他这样下去,我不知道还能维持多久。”离婚后的王英,仍然和孙焕平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做饭洗衣照顾家里。

  “离婚,是我吓唬他的,想停了他这些疯狂的想法。”私底下,王英告诉记者。

  最让王英不是滋味的,是听到别人对孙焕平的冷言冷语。在有些人眼中,他是拿着拆迁补偿,在瞎折腾。每每有人问起王英:“你老公究竟在忙什么。”

  “搞不清楚他,瞎折腾。”王英总这么含糊其辞地挡回去。

  “我认为这是道德的滑坡”

  1990年冬天,母亲叮嘱老土:“大平(小名),家里一共有6间茅草屋,朝南3间留给你大哥,朝东3间留给你。”拿着3间草屋,老土结婚了。

  彼时,王英家里的砖瓦房在淮安农村还是稀罕物。没有读过书的老土决定留在茅草屋里,他将偶像吴仁宝的照片贴在了结婚照的角下。王英带着鄙夷说了两字:“老土。”老土觉得这个名字适合自己,沿用至今。

  老土的梦想是回到农村,“在那里,蔬菜不用农药,养鸡不用催长素,用土方法做豆腐……所有的一切都是原生态的。我要带领村里的农民用这样致富。”

  “不瞒你说,我去过5次华西村,每次去都是想找偶像的。”但只有一次他见到了吴仁宝,“听了报告,还和他合了影。”老土很兴奋,“我是个有信仰的人,所以把钱看得很淡。”说起自己的信仰,老土毫不讳言:“我的信仰就是要为老百姓做事的,我觉得我的身上一直有这种热情!”

  人物周刊:你以前想回到农村做什么呢?

  老土:带领农民致富。去年是有一些想法,但在这情况下也没做好事情,说也是白说。

  人物周刊:你的具体想法是怎样的?

  老土:就是下农村嘛。也有几个地方邀请我去,搞养殖,养猪养鸡。因为他们知道我搞食品安全,就要我去做养殖啊,种菜啊。但是目前农村也没有一个平台给我吧,我也调研了一些圈子,那里民风不是太好,那咱就不能去。

  人物周刊:苏北的农村在全国来说还算好的,而且现在越来越好,你的视野一直是在淮安。你有没有想过全国那么多地方,比这里穷困的那么多?

  老土:目前还不想走出淮安。家就在这里,老婆也不愿跟我出去的。安徽曾有个朋友想让我去的,知道我对农村的事情还比较熟悉,但目前我还想留在淮安。当然这要等食品安全问题引起国家重视,开始整顿,老土没事可做的时候,会去的。我相信经过五六年后,会有个好转。我相信我50岁还能下农村的。

  人物周刊:你怎么评价您现在做的事?

  老土:起码我算一个比较合格的公民吧。我最起码严格要求自己。

  2004年,市委书记来过两次。当时我在做一些创业咨询的活动,把一些创业失败的人聚到一起,谈谈为什么失败,同时给想创业的人一些建议,都是免费的,公司撑不下去就关了。当时就叫“老土创业服务中心”,开了不到一年。后来自己的生意都不做了。当时也开始搜集食品安全的资料,但是很少人知道。

  人物周刊:你觉得出现食品问题的原因是什么?

  老土:我认为这是道德的滑坡,这也是温家宝总理讲的。

  人物周刊:你所做的其实是一种普法教育?

  老土:我觉得既是普法,也是一种知识的普及,同时也是一种呐喊。我向全社会发出呐喊:我们不应该再使用非食用的化学添加剂了。为什么国外只有几百种添加剂,我们国家有2300多种。这些添加剂会不会像药一样换个名词,换个包装,重新登堂入室。


来源:南方人物周刊

本文内容由 梁知行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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