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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兵:“做个中国人,先识字吧”----和梁冬一起采访徐文兵

2011/7/12 02:59| 发布者: david92003| 查看: 3520| 评论: 0

摘要: “中医眼里没有什么善恶之分,你说好与不好,那都是相对论。” 文/封新城 徐文兵 1966年生于山西大同,自幼随母亲魏天梅学习中医。1984年考入北京中医学院中医系,1990年大学毕业后留校工作。1997年赴美讲 ...
“中医眼里没有什么善恶之分,你说好与不好,那都是相对论。”


文/封新城

徐文兵

1966年生于山西大同,自幼随母亲魏天梅学习中医。1984年考入北京中医学院中医系,1990年大学毕业后留校工作。1997年赴美讲学。1998年回国后辞去公职,创办北京厚朴中医药研究所,从事传统中医理论的研究和教学。著有《字里藏医》等。

梁冬

生于1974年12月,1998年从北京广播学院广告专业毕业后加盟凤凰卫视。因主持《娱乐串串SHOW》走红,曾被评为《新周刊》中国电视节目榜2002~2003年度最佳娱乐节目主持人。2004年12月,从凤凰卫视辞职,拜广州名中医邓铁涛为师学习中医。2005年1月,加盟百度任营销副总裁。2007年3月,宣布从百度离职,“投身于中国传统文化的传播及社会公益事业”。现任太美科技控股公司总裁。

某天加班回家的路上,在广播里听到了老友梁冬的节目《国学堂》。

让我听入迷了的是和他说《黄帝内经》的那个人。车至家门口,也不上楼,直到节目结束。

接着短信梁冬:何方神圣?答:徐文兵。

梁冬带我拜访徐文兵那天,连吃带喝聊了5小时。

与徐老师一席谈,所获丰富。

最要紧一点:做个中国人,先识字吧。

——封新城

封新城:你那个《国学堂》节目什么时候开始做的?

梁冬:去年12月底吧。

封新城:这个夜间节目还真被我听到了。

梁冬:这节目在网上还真是挺火的。还有你,你看你是做新闻的,就迅速地捕捉到了时代的潮流,听我们的节目,哈哈。

封新城:哟!有这么夸自个儿的吗!那天我就在车上,打开收音机一听,说这不是梁冬吗?这就是机缘,巧了。几次我都听了,真的好听。

梁冬:我现在做这个事吧,是正确、但不牛B的事儿,就是不要很大,匍匐前进,悄悄的,自己说自己话。

封新城:你怎么认识徐老师的?

梁冬:就这个圈子里面吧,他的一个师弟,是我的老师,叫林可,就是他介绍徐老师给我认识。他们这些年轻人我觉得很有特点,反而是中国现在那一帮四五十岁的医生是很不堪的。为什么呢?因为从“反右”到“文革”,他们在意识形态上跟中医是冲突的、对立的。

封新城: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迷中医的?

梁冬:我在凤凰做“串烧”的时候,有一次节目介绍了一本书,叫《思考中医》,一下子就把我带进这个圈子了,这就好像是宿命一样。我从凤凰出来的时候,真没想过要进百度的,当时就想进百度做顾问,赚点钱就算了,然后去遍访名师高人。你听我和徐老师的电台节目有什么感觉?

封新城:我觉得我能听得进去啊。这本身就是表达,你的表达就不用说了,你有传媒的经历嘛,能把这个东西化得很开,很平常化;然后我听你问他的问题,你也了解这行的东西,能问到点子上,而他的回答确实也不生涩,很简朴的,但是又很有味道,我经常能听到一些很有味道的句子。当然我没有很系统地听,只是开车的时候听一些。

梁冬:我个人感觉徐文兵的过人之处,在中医界也不是很多,当今中国很多主流医院的医生也不会这样去讲,原因是大部分的人没有回到上古时期的文化。中国的文化其实从孔子以后,就走偏了。反倒是孔子以上,像老子,那时候中国的文化,可以归结为上古文化,是一种有生命力的东西。上古之人比较纯粹、通达,也明白很多生命的大道理,反倒是后来社会乱了,人心也乱了。

封新城:你现在主要的工作状态是什么?

梁冬:我主要是做投资。我现在投了一个太美控股公司,做基金的,是和冯仑 (微博)、曾李青他们一起做的。就是围绕中国某一群人的生活方式展开一系列投资,比如说我们身边的圈子这群人,围绕他们做一些旅游、健康教育、老婆教育,就是每一个专业的领域,投一个专业的公司,专业的团队去做,面向同一群人做。这个是我的生意,这个生意维持我养妻活儿;而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讲的这个,是我的爱好。

(徐文兵来了。)

“中医就是贵族的医学”

徐文兵:咱们俩年龄差不多,我66年的。

封新城:对,我比你大,我63年的。我跟他(梁冬)熟,然后听到你们节目了,我就在想,一个是想知道他最近在忙活什么;第二,你们讲的东西我感兴趣,在节目里,我听你的声音,很平和,他就呼啦呼啦的,跟嘴里含个枣似的,你就讲得特别清晰、明白。这次来,就是想先见见你,我也没做什么功课,要是这次采访不是很成功,那我回去还要再做功课,今天就先聊聊,启蒙一下呗。我在想,你们俩组合成一个品牌,这挺有意思的。

徐文兵:我们是连体婴儿,twins,哈哈。

梁冬:中男版的,哈哈。

封新城:你抽烟吗?

徐文兵:我当然抽烟了,中医不抽烟,还叫中医吗?

封新城:这什么意思呢,是因为它本身就是草吗?

徐文兵:中医眼里没有什么善恶之分,你说善恶都得看具体的人,随便拎出来一件事儿你说好与不好,那都是相对论。

封新城:但我觉得医生,常人都觉得他们是很多禁忌的。

徐文兵:没有,忌过度。就抽烟这个事吧,那时候我们一入学,我们那个老教授,王绵之,他是中医世家啊,为中央领导看病的,他看病是左手号脉,右手一支中华烟,我那时候就知道,混医生要混到抽中华烟,哈哈。他是一根不带断的,就是一根快灭了又点一根,抽一上午,我就说,老师怎么抽烟啊?他说你不知道抽烟补肺气啊,现在老先生还好着呢。

封新城:最近我做了个小手术,切了个脂粉瘤,他们说不能喝酒、不能抽烟、不能吃辣的、不能熬夜,诸如此类吧,把我烦死了。给我做手术的医生是西医,我问是不是要忌什么呀,他说西医来讲啥也不用忌,你要吃啥就吃啥。但是你们中医是要忌的吧?

徐文兵:第一你得忌熬夜。人的自我修复功能全是在熟睡以后,你不完成,就会长异物。最近死的那个演员,叫李钰吧,淋巴癌。淋巴癌为什么得的?她助理说她为了拍戏,连续五天五夜不睡觉,人都木了。什么叫人都木了,失神了!你说你身体里长个东西,神还在,这哥们儿人都木了,长什么她都管不了了,所以熬夜是最伤人的。

梁冬:对,所以《人体使用手册》那本书很流行啊,它其实还是说一个很重要的道理,就是气血的问题。康复嘛,其实睡觉的确是最重要的。

徐文兵:对,其实你敲胆经也好,敲大脉也好,不如你让那个神它自个儿敲。我们活得都很刻意,白天都是意识行为,里面的神都被压着呢,只有晚上意识灭了,那个神开始工作了。结果你晚上还不睡,还不让那个神工作,最后那个神就跟你拜拜了,走了,黯然神伤,最后就一走了之。我看你的痰很重,我告诉你,你要这样的话,你切了还长,你得化痰。


封新城:是吗?化痰怎么化?不抽烟?

徐文兵:抽烟更出痰,那是一种自我保护,你一说话痰很重,第一你不能喝冷饮了。

封新城:哦,是吗?我冷饮喝得很厉害,早上起来就喝。

徐文兵:燥。对,早上起来你口也干。抽烟吧,晚上就打呼噜,打呼噜吧就鼻子不呼吸,靠嘴,所以嘴就是干的。烟鬼早上起来第一件事,摸烟;第二件事,冷饮。

封新城:对对对,这是我的恶习。现在我都喝茶呢,我努力地规范自己。

徐文兵:是吗,你喝什么茶?

封新城:我就喝点普洱啊,绿茶

徐文兵:普洱还行,绿茶不行,绿茶越喝脸越黑,太寒。

梁冬:关于寒这个概念你可以跟封新城讲讲,我觉得很有意思。

徐文兵:寒是什么意思啊,你看《茶经》第一句话,“茶者,南方之佳木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南方潮湿炎热,老天爷长出这东西,给你们吃喝;在北方,就不长那个树,所以你就不能喝那个茶。第一看你生活在哪,第二看你的体质,如果是寒湿、痰很重的人,要喝什么茶呢?就是经过人为加工,改变它的性质的茶——第一要全发酵,第二要烘焙。你看乌龙茶,半发酵,它还偏寒,所以要喝红茶跟普洱里面的熟饼。这是为什么呢,就是茶化油腻,不让痰变成寒性,就好了。所以你要喝就喝大红袍,武夷岩茶、祁红、滇红。咱们这是量身定做啊,中医就是贵族的医学。

梁冬:对,中医就是这些年搞贱了。

徐文兵:对,现在就是犯贱的时候,人云亦云,流行啥就来,没有个性。什么叫贵啊?我现在推出个理念,叫“培养中国的贵族”,贵族不是富族,富和贵不一样。这一到饭馆,说,把你这儿最贵的菜给我上一遍,这是富人,有钱;一到饭馆,说今儿什么节气,我什么体质,我按我的要求点两道菜,这是贵人。贵在哪儿呢?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了解自己,我什么心性什么体质,又了解周围的环境,这就是贵族。所以我们说要培养一批了解自己的人。在富的时候人才能讲究,穷的时候人讲究不起来,中国人正在进行到“富”,下一步往哪走啊?就是“贵”了,中产阶级的下一个层次就是贵族阶层。

胡斐:我想问您,是不是传统的东西在日本和韩国保存得更好?

徐文兵:肯定是这样的,保存得非常好。我前两天在说一个词,叫“脍炙”。炙是烤肉,脍是啥意思?孔子说,“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脍也是肉,什么肉?生鱼片。你看我们现在字都不识得了。辛弃疾的词说,“休说鲈鱼堪脍、尽西风、季鹰归未”,意思是秋风起了,吃鲈鱼季节到了,我官儿不做了,我回去了。包括那套吃生鱼片的佐料,芥末、紫苏,生鱼片底下都有叶子吧,知道是什么叶子吗?紫苏叶,中药,你查《本草纲目》,紫苏叶是解鱼蟹毒。这全是我们中国饮食的传承,人家日本派来的留学生,遣唐史把它全继承回去了。我们经过蒙元满清的异族统治以后,这些传统大部分都消亡了。但是在福建宁化还保留着,当地还把生鱼片叫生鱼脍。你看一说吃生鱼片是日本的文明,我说,扯!是中华文明,但现在中国人有几个知道的?包括他们说的唐装啊、和服啊,还有一些歌舞表演,其实都是中国失落的文明,中国的贵族都被消灭掉了,然后部分保存在周边国家。

梁冬:我有一个感觉,就是自从这两年接触徐老师,包括他的很多师兄弟,我觉得中国文化,八十岁以上的人,有一批;然后就是四十岁有一拨,五十岁以下。

徐文兵:就是刚才说的断代。

梁冬:所以你说中国文化的复兴,非得等到像徐老师他们这拨出来了,被大家认同,然后再到大家五六十岁的时候,这个运势就出来了。

“我们都是认字,不识字”

封新城:你这本《字里藏医》的角度让我觉得很特别,从字说起,从字说中医。

徐文兵:对,识字,我们都是认字,不识字——脍炙人口,脍,认识吧,可啥意思,不知道。这说明我们汉字有个缺陷,在哪里呢?我们汉字有个解释,叫互训,比如说,疾病啥意思,一查,疾者病也,再查病,病者,疾也,他大爷的!谁他妈的也不懂。这就逼着你去研究,这研究有什么好处呢?就要把它翻译成英文该怎么说,这时候你的思维已经跳出汉语的思维了。你就想,它肯定是两个不同的意思,就像我们翻译“贫穷”,人家说你很穷,不是没钱的意思,啥意思,穷途末路,就是走投无路的意思了,山穷水尽。我们现在说穷人,意思只是没钱,贫和穷,老在一块儿说,就把它闹成了贫的意思了。你翻译“贫”,可以翻译成英文的poor,没钱;你翻译“穷”,走投无路,endless,走到头了,这下你的思维就跳出来了。所以“穷且益坚,不堕青云之志”,就不会翻译成:我没钱的时候,我还不发现自己的理想;而是说,当我按我的想法去做,走投无路的时候,我还坚持我的理想。这种理解就比较接近古人了,是吧?

封新城:这些字的演变,后来都囫囵吞枣了,这跟社会的发展有关。

徐文兵:和我们的思维变得浅薄、粗鄙有关系,因为我们的思维没那么精细了,不把它分开。比如我们说,这人愚蠢,翻译成英文,stupid,那愚是stupid呢,还是蠢是stupid呢?愚和蠢到底有什么区别?我们没想那么深入,我们现在是没功夫去考虑那些事儿了,心思不在那。还有人跟我说他咳嗽,我说你是咳啊还是嗽?他对自己的认知和对外界的认识就很含糊,思维没达到那种深度和那种细致,所以我们跟古人差得太远了。咱们要是小时候就把这些字识得了,那孩子们从小就会从脚后跟产生一种作为中国人的自豪感。后来我发现翻译成英文的时候,有些汉字没法翻译,因为外国人没有这个词。

封新城:徐老师这本《字里藏医》其实学中文的都该看看,我简单一翻,发现太多只认不识的。

徐文兵:我们古人很多智慧都写在字里了。我现在正写一本书叫《知心》。我们说“五脏六腑”,你发现没有,都带个肉,月字边嘛,肝、肾、胃、肠,只有一个字不带肉——心。为什么?中国人的心你绝对不能翻译成heart,中国人都有一个心包,那个包带肉,这个心包又叫心主,主的是心脏,看得见,它是肉,中国人说的心是形而上的东西。你看我们所有汉字的竖心旁、心字底,还有爱情的爱,里面有个心,所有带心字边的都是指形而上的人的思想、情绪、情感,不跟意识挂钩;所以你要把中国的这个心翻译成英文,只能是soul,只能往这去翻,你要翻译成heart,那就stupid。你看,我查字典,按部首查,心有那么多字,好多字我都认得,但不识得,我简单举个例子,悲,愁,悲啥意思?你们确切地给我解释一下,啥意思?都带心嘛,它到底是个啥呢?下次节目再说,哈哈。

古人用词很精到,我们现在都在瞎用,我们在退化。我现在碰到很多人说,我疼痛,我说你是疼还是痛?疼和痛有什么区别?我心痛,痛心疾首;我心疼你——为什么心疼和心痛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含义?疼和痛都是主观感觉,你这儿划一道口子,你感觉到疼痛,你身上没有任何损伤,你也可以疼得不行,是主观感觉,这我的书上都写着呢。但是你会发现,我现在研究的主要问题,是不是我们现在中国人面临的主要问题呢?

封新城:我看到了所有的词,都是我们常规的,身体感受的词,而这里面却有这么大的乾坤。

徐文兵:疼的发音是上扬的,疼是开放的、尖锐的、短促的,你就说,哎哟,疼;痛呢,往下的,封闭的、闷痛的、阴沉的。什么止疼?它给你写了个冬,这种阳性尖锐开放的,拿冰一敷;痛,里面是个甬道的甬,痛则不通,一开放,开出窗口就不痛了。学好了这俩字,多少道理就都明白了。我现在越学越觉得,身为中国人,太好了,你要识得它,你的智慧水平就能高。

有一次我在美国,跟我一个学生聊天,他说:徐大夫,你们中国人还真是挺穷的,我说,是吗?为什么?他说,你们连那个鸡爪子都吃。我说,你知道吗?鸡爪子比鸡胸脯肉要贵。我的意思是告诉他,不是没钱人吃鸡爪子,是有钱人吃鸡爪子。我说,你知道吗?你们美国人就活到了知道充饥。什么是充饥?饥的反义词是什么?胃肠空了把它填满了叫充饥。但很多人胃肠塞得满满的,还饿,为什么饿?说明饿和饥不一样。饿是什么?你没吃到你该吃的东西,或是你没吃好,所以很多人其他的欲望没满足,通过饿来表达。我说,你们还活在充饥的水平;这还不够,我们中国人在充饥、解饿的基础上,还有个字,解馋。馋是什么?解馋,完全是精神享受了吧?我们吃那个鸡爪子是解馋。我们的最高境界是什么?过瘾。充饥解饿,解馋过瘾。你们美国人吸毒才能过瘾,我们吃饭就把这个瘾过了,安全环保,还节能减排。是吧?他们活在汉堡包充饥的水平,你说他们跟我们差多远呢?

“中医没落就是因为儒医

封新城:那你的底子怎么打下的?

徐文兵:我妈是我的中医入门启蒙老师,她培养了我这种兴趣;但我喜欢这些字词啊、古句啊,是随我爸,刚好两边结合在一块儿了。我爸有很多藏书,小时候我偷看我爸的书,很多都看了。我跟梁冬讲《黄帝内经》嘛,我六七岁的时候,帮我妈抄书,抄《黄帝内经》,你说这启蒙有多少年了?

梁冬:我们讲课的时候我拿着一本《黄帝内经》看着,他就背着讲。

封新城:梁冬你学了中医以后,对你人生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梁冬:嘿嘿,不那么有攻击性了,和了。我以前在凤凰的时候,一个小时就在那里胡说,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很牛B——第一自己年轻,第二反正他妈的无知者无畏;反倒是从百度出来以后,跟徐大夫,还有很多老先生在一起,时间长了,觉得我是反过来长的。以前按道理来说是从无知到有知吧,我是先有知,再重新回到无知,就这么个过程。

封新城:你觉得他对中医的这种兴趣还来得算真实吧?

徐文兵:很真实,这装不出来,做医生久了眼睛很毒的,谁是装的,谁是真的一眼就看出来了,难得啊。

封新城:你们从相遇,到一起合作做些事情,这种延伸对你来说有什么样的价值呢?

徐文兵:知名度更高了。做这个节目之前,我也上电视,也讲课,也看了这么多年病了,我的博客点击率,一天四五百,这些是我固定的客户群。跟他做完这个节目后,一天的博客点击率你猜多少?就做了两三期,一天的博客点击是一万,我才知道原来半夜有这么多人不睡觉,我才知道影响力有那么大。

封新城:(对梁冬说)我怎么觉得你比以前还燥了点儿呢?

梁冬:有吗?

封新城:你离开广州的时候,我们在长隆,有一次喝酒,你问了我一句,我当时还挺不靠谱地说,哎,别!当时我很单纯地想,你要是做传媒的话,留在凤凰,还是一个好的选择。当然你的人生确实发生了一个很大的变化,百度,至少现在你无忧了嘛,我的忧就是说,超越了一般的那种忧嘛,有一大笔钱。现在还有一种焦灼吗?

梁冬:有的。

封新城:那你的焦灼是什么呢?

徐文兵:我知道,你先说说看。

梁冬:我在凤凰的时候,自我感觉非常良好,良好到什么程度呢?就觉得自己没有不明白的事儿。反倒是从百度出来,然后又学了中医,突然发现自己像刚刚大学毕业一样,什么都不懂,重新回来。

张海儿:其实我们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特自信。

梁冬:我跟你们举个很有趣的例子,李老说,以前你一直都认为自己没什么病,吃了我的药以后,突然开始拉肚子,开始感冒了,那恭喜你,你现在有能力感冒了,有能力拉肚子了。

封新城:您觉得他问题在哪儿呢?他刚才自己说完了。

徐文兵:我认为他没问题,他挺好的,哈哈。

封新城:不是,我刚才说他焦灼在哪里呢?

徐文兵:我觉得他是想做一个比凤凰卫视更好的电视。

封新城:您觉得有追求是不是也是一个病呢?

徐文兵:儒家说,无欲则刚,我说无欲就抑郁了,就更不像人了,是不是?深度抑郁的人,食欲没了,性欲没了,活着的欲望都没了,你无欲了吧,刚了吧,死了!人死了就硬了嘛,硬了就刚了。老子说,“柔弱者生之徒也,刚强者死之徒也”。所以无欲绝对是混蛋话。你看《黄帝内经》说什么?各从其欲,皆得所愿。道家治国里,同性恋去找女伴,虐待狂找个受虐狂,(梁冬:王小波说的。)对呀,你干吗要纠正人家?无欲是不对的,纵欲也是不对的。上天造一个程序,可以为繁殖后代牺牲自己的,你上了这个程序,你倒是欲了,快乐了,愉了,但你也就完蛋了。这道家就是比较聪明,道家就是在纵欲和抑欲之间,选了个什么呢?节欲。节,有张有弛,所以道家更有人情味,不像儒家,非为色也。连他妈的做爱的时候都不是为了欲,是他妈的为了大义,你说这不是变态吗?好多中医说我是个儒医,我说我平生最恨的就是儒医,中医没落就是因为儒医。

梁冬:你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中医吗?我发现我们周遭很多老人,不可爱,唯独接触了李老以后(徐文兵:可爱的老头儿),还有几个中医,感觉特别好。

封新城:这个观点牛B啊!觉得老年人不可爱。

徐文兵:很多老人活得很拧巴。

梁冬:很难受!

封新城:这不是一代人的问题,是因为那个时代,他们只是结果。

张海儿:但是时代也是人造成的结果。

梁冬:我在认识徐大夫之前呢,有机缘跟李老师在一起,李老,还有邓老,可以看到,哦,原来我们小时候听说一个有智慧的老人,对这个家庭多么多么重要。以前我们都没有感受到,你说他们这些老人,也不懂互联网,也不懂你们新的玩意儿,但是他们什么都懂,你跟他讲什么,他一句话就给你讲明白了。所以《淮南子》也讲过,《黄帝内经》也讲过,《道德经》也讲过类似的事情,就是不需要知道太多的事情,开了慧以后,很多东西是无所谓的。而且这些医生和老先生们,第一,他们聪明,耳聪目明,心很敏感,你讲什么他们就立刻想了解;而且他们善良,快乐,也没有那么多焦虑。我发现好多老年人特别焦虑,但这几个老先生那种通达,那种洞察世事,经历了很多事情后仍然很快乐,因为他们懂天理,知人事,所以没有这么难受。他们也不是很有钱,我觉得人生理想就是,如果我们混成这样,就算对得起自己了,是吧?就怕老了以后弄得自己也难受,子女也难受。

张海儿:但是有很多老人,在他们年轻的时候也不可爱,那些不可爱的老头,他们年轻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好过,是真的,绝对的。

梁冬:但是我发现学医的人,起码从比例上多一点,老头老太太,活得比较开明一点。首先他们见过了太多人间的事情;第二他们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活到六十岁的时候,就活得比较可爱。就跟白岩松说的,我最大的问题,还是太年轻。有些东西是老了就不值钱的,有的东西是越老越值钱。

封新城:你们这个形式是当时你们商量出来的?

徐文兵:什么商量,我是被绑票!当天晚上录节目当天把我拉过去。

封新城:当时做节目你就知道你一定能跟他聊吗?

梁冬:其实是不知道的,但做出来,5分钟之后,我就知道这个东西牛B了,我作为一个传媒人,我还是有这份敏感的。坦白说,我觉得做节目不重要,形式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找到什么人,我就碰到徐文兵了,这个节目我们就这么做了。自私一点来说,我应该交一笔学费给徐老师,我是“假公济私”,打着工作的名义,实际上自己完成了学习的目的。

封新城:我也是打着采访的名义来上个小课。其实我们现在语文系统里说的中国人,肯定不是中国人,不知从什么时候,中国的运道有问题了,就开始变得面目全非了。

徐文兵:儒。儒闹的,我恨死儒了,真的,灭绝人性。

封新城:也就是后来的,诸多的意识形态。其实中国以前对人,多透啊,但现在还要向西方学人性、人权。

徐文兵:中医说白了,还是道家传承。道家是个被动的东西,它不会像西方的传教士拉着你,你有原罪,你要信我的教;它不是,说是道不远人,但是你得等那个人去求道。古代讲“医不叩门”,没有说我敲开你们家门,说,梁冬你有病,我给你治病,梁冬说你丫才有病呢!哈哈,是吧?它就是等着这个人来,向道去靠,我就来给你讲讲。所以这个道的传播,包括中医的传播,第一它死不了——你说现在没有真正的中医了吧?我告诉你,民间都有,民间还在传承。它的这种方式注定了它不会大红大紫,也注定它绝对不会烟消云散,它就是一个小河流水,自个儿流着,你爱到我这儿来洗洗脚、洗洗脸,欢迎,你不愿意来我也不去招你。所以我觉得中医和道学只能注定是少数人的享受,它不是大众娱乐的东西,也不是大众喜欢的东西。大众喜欢的话,为什么?那是因为他病了,他要是没病的话,学什么道啊?老子熬夜打游戏还来不及呢,是吧?这是我的观点。

封新城:我们每期都有一个话题,下一期,就4月15号那期,叫“坏经济会让人变好吗?”换句话说,就是,这个世界还会好吗?这个话题两位也可以聊聊。

徐文兵:人好坏跟经济有关系吗?另外,人有好坏吗?是儒家把人分成君子小人的,道家眼里没有君子小人,哪有那么多分的?所以道家说一出忠臣,这国家就完蛋了,意思就是说是忠臣把国家搞坏了。

梁冬:是好老婆让老公变坏人,只有忠烈的女子才会把老公变成一个坏男人,她为了树立自己忠烈的形象、确立自己忠烈的意识,把老公推成了一个坏男人。没有忠臣哪有昏君。

徐文兵:中国人被儒家搞坏了,而且,此儒家非彼儒家,真正的孔子是个挺可爱的老头,后来就慢慢地戴上面具,成了至圣先师,一下就端着了。现在的孔子已经不是孔子了,是统治者想让你接受的那个孔子,然后说出的话、定出的规矩越来越灭绝人性。请问道家和儒家的最大区别是什么?咱们就说对待生命的态度上,道家和儒家,一样吗?道家叫贵生,孙思邈写过一个《千金方》,为什么叫“千金方”呢?他说,“人命至贵,贵比千金”,千金在当时的概念,相当于现在的一个亿。在淮南子的《吕氏春秋》里,专门有一篇叫“贵生篇”,正因为道家认为生命是最宝贵的,他才去研究怎么养生,怎么治病,有个前提吧。你认为你那个车,是你们家最贵的,你才会擦它修它维护它;你要是认为它不贵,你就扔那儿。儒家对待生命,什么态度?

梁冬:舍身取义。

徐文兵:这都是灭绝人性的教育,但是这种灭绝人性渗透到你骨子里,当你碰到事的时候,是加班加点完成你工作的时候还是睡觉的时候,你绝对是舍身取义的。哈哈,所以统治者教你们,一定要二十四小时开机啊。儒家啊,就让你们自虐的同时还产生一种自豪感。

张海儿: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

徐文兵:但是,张先生,劳心者睡不着,劳力者酣然入梦,所以老天爷是公平的。那些失眠的到我这儿看病,我一看,哎哟,不是被开除的那个人,而是人事部经理,是开除别人的人,睡不着是劳心了,伤神了。有道理吧?

封新城:其实当代的病,都出在这里,心有问题。所以很多时候你在治病,其实是在关注他们心理的问题。

徐文兵:很多人被我治完病以后改变了,换了个活法。

梁冬:这东西呀,表面上看,是一个空间问题,但我觉得还有一个时间的问题,历史,大的宇宙环境就该这样,所以说五运六气。我们现在做的事情,我准备做20年。

徐文兵:咱不是说好35年吗?哈哈。

梁冬:反正就是二十年三十年,到了我们六十岁的时候,这事开始成为这个社会的主流,就行了。

徐文兵:管它成为得了成为不了主流呢!你跟我做这节目挺高兴,你又喜欢中医,你又觉得你讲的跟我学的不一样啊,就行了,你管它二十年三十年,不知道!明天飞机掉下来,咱就没了。我每次坐飞机,写一信封,银行帐号、钥匙,放在我们家。你要准备好死,你现在才能活好;你老想着,明天再说,明天再说,明天摔死你。禅宗有个故事,最冷酷地揭示这个道理——人生是什么?你掉下悬崖突然你抓住个藤,底下有个猛虎,张着牙等着你,上面还有个耗子啃你的藤。这时候你咋办?你是痛苦还是焦虑?没事儿!一看旁边有个草莓,摘下来吃,哎,真甜!这就是人生,能做到这点的人,活出来了。当然,你想做到这一点,且得磨练呢。你说老师把这课文讲了,讲了没用,必须得经过那个事儿,甚至是确实有了那种死的体会,死过一次,再活过来,可能感觉就不一样,否则,天天的,梦游。


来源:新周刊

本文内容由 梁知行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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