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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医武简侯的晚年岁月

2012/6/23 15:31| 发布者: david92003| 查看: 5266| 评论: 0

摘要: 【武简侯(1892—1971)】,原名国良,字简侯,泰州人。1892年(清光绪十八年)生。1904年在宫嘉钰医室学中医,1906年,入官立两等小学,1909年毕业。1929年任图书馆经理主任,1931年任泰县修志局委员兼编纂。1933年 ...



【武简侯(1892—1971)】,原名国良,字简侯,泰州人。1892年(清光绪十八年)生。1904年在宫嘉钰医室学中医,1906年,入官立两等小学,1909年毕业。1929年任图书馆经理主任,1931年任泰县修志局委员兼编纂。1933年任《泰县晚报》馆经理。1934年去职,钻研医学,兼研习西医,专攻外治法,病理融汇新旧,治法参合东西。1937年,入天津国医专修学院学习,1938年毕业。1939年撰成 《妇科各病外治简要》、《仲圣方证合一要诀》,精于书法,尤擅草书,为时所重。1958年起,任泰州中医院主治医师。1971年1月5日去世。终年79岁。著有《经方随证应用法》、《各科简易经效方》、《药证学》等。
——摘自河北人民出版社《民国人物大辞典》

我幼年时不和祖父武简侯生活在一起,其时祖父住在泰州城北草河边的老宅。“文革”开始后不久,我和父母搬到老宅,和祖父生活在一起,这段时间大约持续了三年。“文革”中,学校上课马虎,这让我和祖父的接触多了起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童年的记忆

年幼时我偶尔到老宅去玩,祖父也只简单说几句话,然后就到书房做自己的事。记得我上一年级后,祖父看到我,见家中养的鸡,随口问我会不会写“鸡”,我说会。我写的是简体,他摇摇头,认为不够,但那时我对繁体字是望而生畏的。

10岁那天到老家,祖父给我一张很新的天安门红一元纸币和几尺布票,我很高兴。那之后不久“文革”爆发,一天,堂兄来告诉我父亲,说中医院来人抄家,将祖父的很多书和字画都拿走了,父亲也就叹叹气,好像没说什么。没过多长时间,父亲将租的公房退了,搬到老宅和祖父母住在一起。

祖父偶尔会用多余的边角纸写点东西给我,一般是勉励学习的名言,记得最深的是“黑发不知勤学早,白头方悔读书迟”。还有几句是“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寸金失去有寻处,失去光阴无处寻。”可惜这些字我当时未加以保管,也就散失了。
抄家几个月后,祖父气愤的心情似乎平静些,他在抄家的遗留物中捡到自己年轻时的一份文章草稿,他重新抄了两遍,后记中他提到“文化大革命期间,中医院来人查抄旧物,并将予生平所购阅之各种书籍,医书除外,抄去过半……”他放下这些不快,所有的时间,都用到医书的编写中。

有一天,祖父到外面散步,堂兄将我带到他的书房,给我看一些剪报,内容是泰州方言考证,看到这铅字印成的东西,我内心很钦佩很羡慕:要是我将来也能写东西,排成铅字,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啊!还有病人登报鸣谢的内容,他也保存了几张,其中就有凌直支和许杏农等人推荐别人找祖父治病的文字。若干年后我才知道凌直支就是凌文渊,在当时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呢。

还有一件引我兴趣的奖状样的东西,那是1949年泰州解放后市政府的聘书,聘请祖父为市人民代表大会特邀代表。若干年后我曾问过父亲,祖父为何会有特邀这样的荣誉?父亲说,解放前夕有一位中共地下党员生病,隐姓埋名住在我家一段时间,从接触中他觉得祖父是一位正直的人。解放后,他就向政府推荐我祖父。但父亲不知这位地下党员的名字,此事也就不得其详了。

◆易简斋的身影

祖父生前友人曾给他刻过一方印,内容是“文词师古,医术从新,草书自误,拘谨愚民”,诗文、医术、书法正是他一生用力最多的地方。对我而言,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总在撰写医书。那里常有一些学医的知青到他那里抄一些验方,遇到难字或需要解释的地方,他总是不厌其烦,还经常翻出某本医书给来人看,他说学医就是要呕心沥血。我记得堂姐曾对他说,你不要登高找书给别人看,太劳神了,人家问你事情,你就说年纪大记不清了。祖父不表示反对,但事后他对来求学的人还是一如既往,现在想来,很有点诲人不倦的精神呢。

祖父给人看病,常常几分钱的药就解决问题。有时来人称自己是公费医疗,让开点好药,祖父不紧不慢地说,“我这药就能治好你的病了。”后来我看祖父写过一段话,他说:“治病用药,单方为胜,以其用力专而见效快也。在一般人观之,味数既少,而药物又贱,几疑无甚疗效,而一经合宜用之,则立竿见影转危为安,有为名医家所不及者。”看了这段话,想到他平时开方子的情形,对治病多了一层理解。

祖父给自己书房起名为易简斋,他写的医书名为《易简斋医学丛书》。他编著医书可以上溯到上世纪三十年代中期。1939年,他撰成书稿《仲圣方证合一要诀》和《妇科各病外治简要》。后来陆续又写了多种,计达17种之多。不过目前正式出版的只有中医古籍版的《经方随证应用法》,其他不少尚是草稿,未最后完成。

在医稿中,对经方和外治法的研究,可以说是倾注了毕生精力,这从现存医稿所占的分量可以看出来。

祖父认为有时针灸方剂不能适用、不能直接达到病灶的地方,采用外治的方法则能收到治疗效果。他认为历代医家,间或也有采用外治法治病,但没有足够重视。他希望能得到中医权威人士的极力倡导,致使这一最稳妥、最经济的疗法发扬光大。他在《自叙》中叙述自己行医情况时说过一段话:一些难以诊治的“难病奇病,引起我深入追求古今医家经验方剂,与适用该病针灸、按摩、外治、食养及精神等疗法。尤其对于外治法,详加收罗,以备广泛应用,原有意编纂《外治学》(另别儿科、妇科),能否成功,尚有待也”。在我的印象中,他桌子上总是堆满东西,他写字只剩下能伏手臂的一小块地方。后来我看到他写过一段话,“老年知识分子,是极可宝贵的。因为他研究某一种学问,经过了数十年之久,多少有些经验,有些心得,应即从速的交代出来,迟了,恐怕就来不及,他要归道山去了。”他就是这样地只争朝夕,怕时间来不及。

这段话写于1956年,后来在《经方随证应用法》完稿后,他即将《儿科各病外治备要》修订完成,这两部书他都是请朋友帮助誊清的,在誊清稿上他又仔细作了校正。他在誊清的《儿科各病外治备要》前题辞曰:“此书为余创作,系经过数十年苦心经营而写成的,不但医家宜用,既一般普通人民,亦可备查使用。比用内服药治病,无流弊而多速效,子孙其宝之。保存勿失、利人利己,勿作寻常书稿观可也。切嘱,切嘱。”人们常说“是药三分毒”,可见凡是药物在治疗疾病的同时都可能产生副作用,因此外治法的优越性是不言而喻的。

祖父写过一篇《头疼外治经验方》,记叙西仓桥下有一位病人,总是头疼,诸医束手无策。祖父配了药,让他嗅,结果竟然有一条小虫从鼻孔掉了下来,后来头疼也就好了。现在我重新翻阅他写的《各科简易经效方》(分装24册),感慨很多,因为这部医稿起始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自然灾害造成物资的极度匮乏,他用的纸都是利用的废旧纸片,然后用浆糊粘成32K大小,再写好装订。记得临去世前不久,他不方便用毛笔,就用圆珠笔作修改,一次就叫我为他买好几支笔芯。随着岁月的流逝,有些圆珠笔改的字已经晕开了,目前我正在和出版社联系,争取能予以出版,不至于使他的心血白费。

◆武简侯与书法

祖父一辈子不离书法,但写字仅是他的业余爱好,他是在看书写作累了的时候,拿起笔在一块很大的砖制桌上写。我也看到过一些旧报纸,上面先用淡墨写,再用浓墨写。在他所处的年代,纸还是珍贵的东西,我现在看到别人买宣纸是成刀的买,总有遐想,要是祖父当年手边宣纸多些,多留下点作品多好。

祖父书法最佳作品是在他50岁以后,大致是解放前后的一批作品,内容基本都是唐诗,尤以杜甫的诗为多,这也是他爱好使然。从1963年开始,所写大都是毛主席诗词,我最觉珍贵的是他将当时发表的毛主席诗词37首写成一个手卷,有四米多长,因为是大件作品,所以很难得,他在封套上写了我父亲的名字,因为这是我父亲特意让他写的。这手卷写作时间是1966年5月,也就是“文革”抄家前夕,真是庆幸,如果再迟也就不会有这手卷了,经过抄家他是不会有这种心境写此大件作品的。书写此卷时他已经是75岁高龄了,他在卷后写了一个跋,意思是说自己好久不写草书,手腕荒疏,但从作品看,还是可见其深厚的腕力的。
祖父字写得很好,但真正知道好在哪里,是在他去世多年以后。记得当年同学在我家墙上办宣传栏,其时祖父和一位弟子谈心,我就请其弟子用钢笔帮我写一页毛主席诗词配在宣传栏里,他连说我哪里能写,你爷爷在这里呢!祖父也不言语,拿起钢笔就用草体写了一页,但我嫌草书难辨,当时我仅希望写的人比我的字好些而已。我上学时,也有同学到我家玩,听我祖父说用旧报纸练字,他就问能不能用玻璃练字,这样更节约了。祖父表示不行,他说玻璃太滑,难以练出笔力。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如果偶尔练字,也还是喜欢用旧报纸。

祖父平时谈练字最重视颜体,他认为不管学什么字,最好有正楷特别是颜体的基础,他借用前人的话是“学书当学颜”,颜体指唐代颜真卿的书法。那时我刚从小学进初中,课程很松,没事时就练练字,祖父给我的帖是颜真卿的《多宝塔》,现在回想起来,那本帖拓得极精,装裱成一张张单独的尺页,一张临厌了,就换一张。过了一段时间,换成《颜家庙碑》,这和一般的帖不同,是装裱的八个长卷,和前帖一样,也是挂一卷墙上,写厌了就换一卷临习,被风吹破了就自己用浆糊糊一下。后来我手边放了一卷,偶尔观摩,其他七卷在老家旧宅,因房屋倒塌,竟然找不到了,真是一件可惜的事。祖父还藏有一张拓片的《颜鲁公叙》,这张拓片他在20多岁时写的文章中就提到过,可见是跟随了他一辈子。

◆最后的岁月

祖父晚年时,单位经常要他交待问题,这使他心情极不愉快,身体也每况愈下,有一天他抄了一首诗给我,内容是“人生七十强支持,帘卷西风烛半支。全靠儿孙好看待,眼前光景没多时”。他说,诗作者70岁作此诗,身体还不错,我已年近80,且心脏移位,岁月不多了。谈到医稿,我问对我们有什么用?他说来求教的那些青年对证状是知道的,只是不知道治法。只要知道证状,《各科简易经效方》一书就像家庭医生,都能从中找到治病的方法,医生和普通人都可以应用。

前几年整理家中旧物,我想查一下祖父晚年最后写的东西是什么,结果发现有日期可考的是1969年9月写的一张字条,内容是“通过几天来的回忆,已将我的问题全部坦白交待了,请组织上审查,如果发现我还有什么政治上重大历史问题,没有交待,愿受从严处分,决无怨言”。这张字条离他去世一年多点的时间。那些交待的问题现在看来都小之又小,但那时竟然緾去人很多时间。

记得祖父去世前几天,将我和堂姐叫到他面前,主要谈自己的后事,其中一件就是他去世后,墓碑上写“中医武简侯葬此”,而不是按照一般家人的称呼。这件事给我印象很深,我感受到他对所从事的祖国医学研究的深厚感情,他最舍不下的就是那些未完成的医稿。生前他未必赞成后代学医,觉得如果不用毕业的精力研究医学,会落入庸医者流,到了晚年,他又感叹如果后代有学医的,可以多整理几部医稿问世了。

前几年我到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拜访刘社长时,先是讲了我祖父的一些往事,刘社长很感兴趣,很快同意将我祖父的医书出版。我觉得我做了一件告慰祖父的事。如果哪天其他医稿也能出版,他定会含笑九泉了。


来源:泰州晚报

本文内容由 梁知行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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