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伪科学之路

有邻居在帖子中指称中医是“伪科学”，旗帜鲜明、话锋凌厉，几难辩驳。数次在论坛上沟通后，发觉我的沟通理解能力实在不堪，如同瞽人不见七彩、聋者不闻五音；幸而心存自知之明，虽不情愿也只好接受中医是“伪科学”的观点。接受归接受，检讨数年来沿着“伪科学”之路下滑沉沦的历程，感到有些事例可能对同是人父人子人夫的邻居们有些警醒，便借论坛这个平台陈述一二，望诸位邻居海涵：

陈述一：不遵父命，迷信经络按摩致使女儿不明发烧得不到医院治疗。2006年夏，初触经络穴位之说，痴迷之余难免夜郎自大，自以为已成点穴高手可解危难于吊悬。不日，经由岳父母管带的女儿身体不适，发烧数日不退。得知女儿胃口尚可，两便正常就不以为意，除了嘱托饮食清淡外不作考虑，终日与同窗在外胡吃海喝。家父闻讯心急如焚，数次致电急令送女儿入医院治疗。虽父命难违，但因当时本人几乎走火入魔，视医院如虎穴便随口应承了事。女儿病情迁延一周，胃口渐差，热度不退但精神尚佳，小便正常，大便略艰，嘱托饮食以稀粥拌菜泥为主。周日一早领回，仍活蹦乱跳。是日中午，女儿忽觉体倦便伏于沙发之上小憩，午餐也不食。妻子担心，察看后大惊，发觉女儿两手臂沿内侧中线位置生发出些许红疹，如点上红墨汁般，另外两腿的内侧中线也有不少红疹。我心中一阵发憷，自悔太过轻视，不过转念一想：女儿红疹生发的位置怎么这么眼熟？查阅经络图谱，正是厥阴经所循行的位置，即手臂上的心包经和腿部的肝经。我叫妻子拿来牛角梳，用梳子一端沿着红疹处按压、刮擦，为防止皮破还加些食用油。按压了半小时，女儿居然睡熟，只好任其休息。一睡睡到下午三点多，女儿起身呼饥索食，吃下一整个大肉包。之后一周女儿胃口大开，身上的红疹逐渐消退，发烧也消于无形。此事家父本欲重责于我，但见孙女不明就里的发烧不进医院也好了，也就作罢。回想此事，实属侥幸，万一女儿发烧属于重症，这样轻慢岂不断送性命？当日我笃信经络穴位，认为孩子夏天难免外感病邪，只要精神、胃口、两便尚可即无关大事，随后厥阴经上的红疹属于无名病邪由里出表的佳象，应该按摩刺激厥阴经，帮助身体排毒为上，同时以清淡饮食不增肠胃负担，听其自愈。

陈述二：偷懒畏难，迷信姜汤致使女儿高烧不得急诊。2007年春，携女儿赴南汇游玩。时值仲春，午间阳光绚烂，身着厚衣甚暖。女儿在海滨公园疯玩，虽减去外套，仍大汗淋漓。其后在临港新城新修的滴水湖畔合影，虽湖面清凉风劲，女儿也只身着粗孔毛衫而已。是日夜半十一点多，我和妻子被女儿喊醒，女儿大呼热苦甚，见面颊紫胀，触及烫手，且手足俱热而项背无汗，且浑身叫痛。忆及白天可能先出汗湿衣又在湖边吹了冷风。妻子用体温计测量，超过38度但未过40度。妻子本欲急送医院挂号急诊，我此时人困体乏，实不愿夜行当风为女求医。自我安慰道：这只是受了些风寒，体表为寒气所闭因而生热，助其发汗就是了。我先指令妻子切下拇指大小生姜并加红糖烧煮，同时挽起女儿衣袖在手臂沿肺经处摩擦起来，当然还得涂写油脂防止皮破，两个手臂各摩擦数分钟后再按压颈项后的风池和风府两穴。女儿呼痛，我说痛就对了，这总好过到医院挨针吧？按摩半小时后，觉得女儿颈项开始有汗意了。妻子端来姜汤时，女儿已不叫痛叫热了，待一碗热汤下肚，全身即汗出湿衣。更衣后，女儿当即哈欠连连随即入睡。次日，嘱托岳父母向幼儿园请假两天，在家食清粥自养。第四天即一切正常。

陈述三：顽固不化，出差途中受风死扛几无药可救

2007年夏，跟随单位前辈出差。途经一海滩避暑胜地，入海消暑一番后，前辈还难得请客痛饮冰镇啤酒，当晚客户又招待海鲜大餐，也是一番狂吞滥饮，至今忆及那番享受仍觉万般惬意。次日，晨起头痛如劈，颈项连同前额、太阳穴处胀痛不已，浑身发冷，不敢睁眼见光，尤觉后脑沉重。回想昨日狂欢顿觉懊悔，游泳对我等孱弱之辈本是大耗气力之事，再饮冷食鲜岂堪重负？自搭左、右脉，一触即得犹如水上之浮瓢，心率大概90/分钟，另外，早晨仍能解下黑便，自道万幸。是日向前辈问安，前辈乃体壮如牛的退伍军人，想来他应该无恙。不料，前辈也如我般畏寒瑟缩，精神全无。但问及是否就医时，前辈略显得色，掏出头孢拉丁两盒，曰：“感冒轻症不值得异地就医，今日还得干活，用头孢暂且压压，与汝共服之”。虽感念前辈关怀之情，我却冥顽不化，因为经过两年多“伪科学”的洗脑，对头孢等抗生素之类畏同蛇蝎，绝不会在没有验血报告确诊系何种病菌作祟之前轻率服用，更别说点滴抗生素了。遂偷偷弃头孢不用，只要得空，就整日里使劲按压颈项的风池、风府，手上的鱼际、合谷。白天手指压酸了就用笔套戳，晚上手臂举僵了就平躺在床咬牙继续，直压到入睡。穴位酸痛不已但是头痛却似乎减轻了，另外客户招待的好吃好喝也决计不碰，有时一餐仅能食用凉菜蔬果果腹，那时念及家中贤妻煮的水果羹，真是苦不堪言啊！前两日，清水鼻涕犹如泉涌，成日喷嚏哈欠犹如断烟的鸦片鬼般，而前辈毕竟是前辈，服头孢后似乎精神不差，照样与客户周旋应对。经过两日生命不息、点穴不止的努力，第三天起床洗漱，连打数个喷嚏，随着黄腻的浓涕滚滚而下，头面不由为之一清。精神振奋之余，见前辈还未起床，便去探寻，一摸前额——好烫！叩问今日行程，是否继续见客户？前辈连忙摆手：赶紧买票提前返沪。在返沪途中，前辈见我肩扛手提两人的行李还若无其事，不由得讶异：汝感冒已愈，为何余服药后反倒不适了？我不敢言明，只好称自己本无大碍，症状很轻搪塞了事。

陈述四：狂妄自大，为大三阳病患解惑

2009年秋，研习“伪科学”一晃四年，已读“内经”、“伤寒论”、“四圣心源”、“医理真传”、“医学衷中参西录”、“经方实验录”等“伪科学”作，受害日深，不思悔改甚而研读之余叹息无高人前辈指点，难以在“伪科学”上再有精进。成日空谈冥想有何益处？一日，接获一姻亲来电，诉说身体种种不适。心下一喜一忧，喜的是自己“才学”有试验的对象了(真是棺材店老板心态)，忧的是：此公长年患大三阳，虽一直小心保养，遇到节气变换多有不适，加之家境清贫，不愿费钱住院彻底医治(据称大三阳即使住院也治不了)，我也明知以自己的修为，不可能医治大三阳，但是姻亲言辞恳切又难以推拒。次日，姻亲登门造访询问。曰：近日舌头上苔厚腻，且在舌中央生出红点，食不知味，大便又淌(这是我追问得知)，如何是好？我搜索枯肠一番，脑中闪出一句“治肝先实脾”。“肝我不会治，让脾胃舒服还是有办法的”，想定后我嘱咐姻亲如何如何一番，让其照做一月再看。两周后，姻亲来电报喜：舌苔已退、其间红点尽消、大便成型。狂喜之余，我还故作镇定，只是嘱咐其要继续照做而已。喜后我又转忧，此公多年来不看西医，常找中医开方调理，怎么这么简单的食疗方法都无医相告？我只不过告知其服用生山药、薏仁、芡实+大米煮粥喝而已，另外提醒其山药要用菜场买的生淮山药而非药店炮制的货色，每顿粥中，加入山药、薏仁、芡实的总量不得小于一两，最好每天吃三两以上。这是最为普通的健脾药粥，一切脾虚便溏、胃纳欠佳、心神不宁者均能常服久服，有时医再加入一味莲子肉，美其名为“四宝粥”。照我看，“三宝”就足够了。大三阳者，肝气定然不正常，按照“伪科学”之五行生克理论：肝木横则克伐脾土，欲治肝先实脾。

可能人到中年了，缺少进取之心又很容易回首旧事。回想几年来，追寻伪科学之路慢慢兮：长年胃纳不佳气力缺乏的家父，在我哄骗下每日严守《人体使用手册》的规范自我按摩主要的经络，另外接受我孝敬的豆浆机用来磨煮各式五谷杂粮，近年一同饮宴发觉他胃口不错，气色红润；而拙荆则供职于外企银行如入“白骨精的洞府”，为五斗米成日受气受累，我虽不能分担其万一，只能套用陈玉琴老师介绍的小方“青皮陈皮汤”为其消气解闷(说来简单：取青皮、陈皮各一小撮，加冷水两小碗，冰糖少许，煮一沸即起锅入碗，每周一次即可，不可多服否则伤气)，有时也为其按压肩部肩井穴，缓解久坐室内引发的肩颈不适，以便次日精神抖擞重赴战场；至于小女更是在我拿捏之下，前些年我家冰饮、炸鸡、零食几被禁绝(现在人大了就管不住了)，生些小毛病上医院的权利也被取消，只好在家里静养苦熬。而在同事之中，“野郎中”之名早已传开，尽管名不副实，居然也有人暗地前来咨询养生保健之道。然而，即便如此，我也深知：我的“伪科学”之路也只能止步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