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国医的百年守望——读《百年守望——颜德馨：一个人的中医史》

《百年孤独》这本世界名著中文版开售以来连续几年畅销，《百年守望》这样一本新书却少有人知。前者是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后者只是一个老中医的传记。虽然这个老中医被政府封为首届30位“国医大师”之一，但是仍然有很多人不知道颜德馨这个名字。说起大师，更是一种讽刺，有人第一反应就是“你不会给我介绍一个张悟本吧”。

《百年孤独》之所以成为经典，是因为作品有神话，有故事，书中所讲述的权力游戏，能引起人们对于生命的深刻思考。《百年守望》在文学上的确没有资格和《百年孤独》相提并论，但是《百年守望》记录的是中国医生活生生的经历。

颜德馨（1920年～），男，汉，生于江苏，祖籍山东，上海市第十人民医院（原上海铁道中心医院）教授、主任医师，全国著名中医理论家、中医临床学家。颜老系先贤亚圣颜渊之后裔。自幼从父江南名中医颜亦鲁学医，复入上海中国医学院深造，毕业后悬壶于沪上，屡起沉疴，不坠家声。

颜老回忆：“幼时，父亲先让我读十三经，从汉儒的章句之学开始到宋儒的义理之学，使我先懂得师传，再从圣贤经传中寻找心法的学习路径。至我12岁时，父亲就让我背颂《内经》、《伤寒》等中医古代典籍，午夜一灯，晓窗千字，是习以为常的。”由此可见，颜老的从医之路其实是中国最传统，最纯正的路子。从学习儒家经典入手，打好儒学的底子之后再开始学习医家经典，此外还有父亲言传身教和家庭环境的熏陶。好像颜老这样的人生来就是要成为大医的。

更为特殊的是，颜老是出生在民国，成名在新中国，他经历了新旧文化的斗争。其实，颜老代表了一个群体。这个群体在新文化的冲击下，继承了中医的优良传统，坚守着先贤传下来的活人之术。那个年代，反对中医，取缔中医的叫嚣此起彼伏，所以这一份坚守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

1913年，北洋政府的教育总长汪大燮再次公开提出废除中医中药。随后，教育部公布的教育规程均弃中医于教育体系之外。1929年，民国政府的“废止旧医案”，终于引发了中西医的第二次论争。950年，民国时期废止中医派的代表人物余云岫在全国卫生工作会议中，提出了草案名为“改造旧医实施步骤”的草案。“文革”期间，由于种种错误导向，全国绝大多数老中医被批斗、迫害；很多中医古籍被当成“四旧”送进了造纸厂的化浆池。文革以后，中医才慢慢恢复了元气。

那个时代的大人物有很多都反对中医。严复认为中医缺乏实际观察和逻辑推理，将中医药归为风水、星相算命一类的方术。梁启超被割错肾还为西医叫好。鲁迅说“中医不过是一种有意或无意的骗子”。陈独秀说“中医既不解人身之构造，复不事药性之分析。……惟知附会五行生克寒热阴阳之说”梁漱溟说“中国说有医学，其实还是手艺。十个医生有十种不同的药方，并且可以十分悬殊。因为所治的病同能治的药，都是没有客观的凭准的”。郭沫若说“中医和我没缘，我敢说我一直到死决不会麻烦中国郎中的。”这六个人随便哪一个都比颜老的名气大，但是他们对于生命的认知却未必比颜老高。很多时候，自己不知医，或者对于某种医学持有偏见，最终导致的后果可能就是有病乱投医，甚至死于非命。

其实一种医学的存亡不是以个人意志为转移的，医学的产生就是为了救死扶伤，并且告诉大家怎么防病养生。如果大家都懂得养生，也不生病，那么这个世界就不再需要医学了。中医能不能治病，有没有效果，都是老百姓自己可以在现实中验证的。再多的言语也抵不过有效的临床医案。人不能因为一时弄不懂中医的理论，便攻击中医。

发心学中医不容易，学好中医则更不容易。20世纪初，恽铁樵是《小说月报》的主编，他慧眼识才，录用了鲁迅的稿子。后来他弃文从医，终成一代名医。鲁迅则弃医从文，而成一代巨匠。可惜，鲁迅至死也是反对中医的。梁漱溟号称中国最后的大儒，万万没想到他也反对中医。我们常说中医深深植根于中国的传统文化，可为什么鲁迅、梁漱溟这样传统文化底蕴深厚的人还会反对中医呢？要么，是他们没有真正地学好中国的传统文化；要么，他们没有遇到真正的好中医。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读过《黄帝内经》和《伤寒论》。总之，自古以来，医生的地位都不是很高，或许他们是懒得研读中医经典的。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颜老能够一直坚守中医的阵地，可见他对中医的热爱。

中医，需要坚守，也需要敢为人先。颜老虽然是传统中医，但他并不迂腐。他不排斥西医的诊断，也能把西药当中药用，他也按照现代医学研究的方式来研究中医药。虽然直到今天，因为大环境的影响，中医还是处于弱势地位，但颜老在耄耋之年仍在为中医药争取必要的资源。

一本好书不会告诉你一定要怎么样，但是会感动你，激励你。《百年守望》就是这样一本书。虽然辞藻不是那么华丽，但是字里行间能看到一代中医人的骨气和智慧。如果我们静下心来读一读这本书，或许就能够从中摸索到学习中医的门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