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动物保护的法律窘境

梁知行

一些新近发生的事件，让萧冰对动物保护的前景感到乐观，他估计他创办的厦门市爱护动物教育专业委员会可以在今年从二级协会变为一级协会，他想要做的事情会更加顺利。

新近发生的事件，包括53家动物保护组织联名要求央视春晚节目组不再表演金鱼魔术等。这些发生于2011年春节后的事件，显示出中国民众对动物保护的关注程度比以往都高。

这和中国动物保护组织多年的努力密不可分。萧冰创办的厦门市爱护动物教育专业委员会也是其中之一。这个组织从去年开始编写教材，并将教材成功在厦门市15所学校使用。这在全国尚属首例。

编写教材

《中小学动物保护》教育学生认识动物、如何和动物相处、我们以往做错了什么等等

多年前，萧冰已经获得香港爱护动物协会所编写的《关怀动物教室》教材。2008年，因参加会议，他认识了香港爱护动物协会的工作人员。2009年9月，他开始和该协会商谈编写爱护动物教材一事。因内地尚无动物保护教材，而香港爱护动物协会所编写的《关怀动物教室》教材已在香港大部分中小学使用，并取得很好的效果。

香港爱护动物协会最初是由一班志愿者在1903年组成。这是一家关注动物福利的慈善团体，其宗旨是“爱护动物和防止动物受虐待”，并通过教育启发社会更深刻地尊重生命，以求达到所有生物能够和谐共处。

萧冰从2000年开始救助流浪猫狗，时间越久，他越认为单纯的救助行为无法改变动物福利的现状，因此萌生了编写动物保护教材、进学校推广的念头。而他和香港爱护动物协会则一拍即合。

香港爱护动物协会不仅授权给厦门市爱护动物教育专业委员会以《关怀动物教室》为蓝本编撰《中小学动物保护》教材，更提供所有培训、印刷经费出版教材，并将课本赠送给学生。

《中小学动物保护》教育学生认识动物、如何和动物相处、我们以往做错了什么等。其主张，“爱护动物”教育，是一种高尚道德和善良爱心的培育，是一种生态哲学和社会责任感的普及，还是一种现代文明世界观的养成。

编撰者认为，“保护动物就是保护我们自己”，“在人类发展过程中，尤其在工业时代以来，为一己的眼前利益，见利伤本，陶醉于对大自然的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实际上，这是一次又一次破坏地球的生态”。因此，爱护动物是保护生物的多样性，是“生态文明”启蒙运动的一个重要组成。

2010年教材编写完成，经过短期使用后，于2010年9月正式被厦门15所学校7000多学生使用。这15所学校都是萧冰一个一个做工作的结果。


创建基地

从家里搬到独立小院，又搬进苗圃。2005年，她花60万元将苗圃改建成猫狗基地

萧冰救助的第一只狗是他小区内的流浪狗。有一天，他把这只很脏的狗领回家，洗干净，剪掉毛发，他发现它很懂事，于是就收留了它。此后，他开始关注街上的流浪猫狗。

他救助的流浪猫狗都寄养在宠物店，让人领养，因为没钱建基地，而在全国其他地方建起的救助流浪猫狗基地也十分困难。据其了解，这些基地要么靠创办人自己的资金建起来，要么靠其亲朋的资助。

早期，曾有国外资金支持这些组织，但由于项目追踪难，效果不明显，所以就减少了这方面的支持。

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工作人员何勇认为，中国动物保护组织普遍存在生存困境、注册困难，因此获取资源困难，筹款受到限制。“从政府到民众尚未根本改变动物保护的理念，仍把动物视为人类获取经济资源的手段之一”。

位于成都市双流县彭镇的“爱之家”就是典型的救助流浪猫狗基地，目前，它正面临着巨大的资金缺口。

其创办人陈运莲女士，曾经做过多年批发生意，是早期致富者之一。1997年因被一只流浪狗的眼神打动，从此开始收养流浪猫狗。2002年，她不再做生意了，和这些流浪猫狗住到了一起。她的基地从家里搬到一个独立的小院，又因救助的数量太多，而搬进一个苗圃基地。2005年，她花费60万元将苗圃改建成猫狗基地。一直到2007年，所有救助资金全是她个人承担。后有义工在网上帮她宣传，才开始有了捐款。2009年，基地注册成功。

目前基地共有1200条狗、300只猫，每月食物费用加上场地租金、12名工人的工资等，共有十几万元开支。所以捐款并不够用，她自己还会贴进去一点。

而她面临的最大困难是，她必须于今年9月份以前搬走基地，因为场地租用到期了，业主不再与其续租。她已经租用了110亩地，花费了100万元钱修建基地。其中50万元是她自己的，另外50万元是她的朋友们资助的，那都是爱护动物的朋友，而她当年生意上的朋友则无一人理解她，资助她。

目前，新基地建设尚有大量资金缺口，她找过动物保护的基金会，但他们都以不支持硬件建设为由拒绝了。

在她的理想中，新基地应该是流浪动物的乐园，有医务室、手术室、恢复室、隔离室、领养室、美容棚(以便被人领养)、游泳池、教育厅等。但是因为资金缺口严重，她只能降低修建规模。

立法救助

通过多年的工作，他们发现在中国动物保护的最大困难是立法

早在2006年，萧冰就认为，救助动物是永无止境的，且不能改变人们保护动物的观念。所以，他此后减少了救助行为，只救助被虐待的、被车撞的动物等，每年仅救助10只左右。

其实，在陈运莲的经历中常有种种消极现象发生，比如前来领养流浪猫狗的人们，只挑选好的品种、漂亮的猫狗。有的领养目的是让狗看守工地，工地结束了，狗又被扔了。

去年，一件事情更让陈运莲伤心，因为基地的猫狗太多，她通过当地报纸呼吁爱心人士领养流浪猫狗。前来领养的人很多，但不久后的回访，她发现竟有60%的猫狗找不到了，领养人也不搭理她们，有的收养人连电话都换了。据他们的邻居透露，他们把狗送到馆子里去了。此后，陈运莲制定了严格的领养制度，还要派义工先去领养人家里考察。

正因为如此，从2006年起，萧冰开始注重动物保护的宣传教育和促进立法工作。

2007年4月1日生效的《厦门经济特区养犬管理办法》，之前酝酿了3年，萧冰也追踪了3年。从厦门市政府法制局到厦门市人大法制委，萧冰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一一拜访，推销他的动物保护理念，并赠送一些书或光碟，有故事，有理论，还有其他国家对待动物的态度等。

厦门养犬管理办法征求意见会也特意邀请了萧冰参加。他批评了旧法规的不足，强烈反对捕杀流浪犬等。因此，2008年，首届“动物在中国”国际研讨会上，他获得“2007中国动物保护与福利年度贡献奖”。

促进立法是目前中国动物保护组织最主要的任务之一。

目前，中国各类动物保护组织有50多家，除了少数国际爱护动物组织在中国的分支机构外，多数都是本土N GO。通过多年的工作，他们发现在中国动物保护的最大困难是立法。比如亚洲动物基金会于1998年成立于香港，并在四川成立了黑熊救护中心，解救被养殖场取胆的活熊。十几年的历程让他们发现，解救工作的难易主要看领导的开明程度。他们的早期救助获得政府的很大支持，开展顺利，但随着官员的更迭，救助工作曾经十分困难，甚至有两年停滞。

而现在最大的困难是，中国法律规定可以通过养殖动物获取经济效益，并鼓励人们通过养殖黑熊、获取经济效益而保护黑熊。因此，地方政府解救黑熊变得无法可依。

国际爱护动物基金会工作人员何勇也认为，无论是伴侣动物、经济动物、工作动物等，在中国都还没有一部专门的法律规范人类如何正确使用它们，“比如现行的法律法规，主人不遵守规则饲养宠物，宠物就有可能被没收，这是在惩罚动物。实际上应该惩处的是他们的主人”。

校园推广

有关组织还在进行课题研究，将动物保护与语文、科学等课程结合在一起教学

何勇认为，首先要改变观念，才能改善法律，因此动物保护的教育意义重大。

萧冰称，一直以来，动物保护组织都重视动物保护教育，但形式单一，比如到学校开设讲座、举办征文活动等。

2006年，他开始转向动物保护教育时，也曾靠私人关系到学校开设讲座，支持的老师很多是他当年的同学。也有学校不支持，他们担心学生们都去养宠物了，或者不再吃肉了。

2007年年初，他成立厦门爱护动物协会，但注册时找不到主管单位，农业局、林业局、社科联、教育局等，他都一一拜访，他们认为动物保护很有意义，但要么以不对口为由拒绝，要么“讨论讨论”而未果。

“有的确实不对口，有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害怕承担责任。”萧冰说。

2009年，他获得了厦门市教育学会的支持，同意在该学会下成立厦门市爱护动物教育专业委员会。

目前，厦门市爱护动物教育专业委员会有40多名会员，都是政府、企业人士，理事有20多个，都是学校的领导。之所以聘请学校领导做理事，目的是便于在学校开展活动，他们还要参与教材编写。

厦门市湖里区乌石浦小学是使用了《中小学动物保护》教材的学校之一，其高级教师陈婷婷称，动物保护课程的开设比预期要好，学校不仅能保证课时，而且教材还不够用，教师们只好播放相关视频给学生们看。在中学，这门课比生物课更受学生欢迎。

“现在中小学都非常重视学生的德育教育。在学校、教师的绩效考核中，德育是非常重要的考核标准之一。”陈婷婷说。与此同时，她也表示，现在仍是应试教育向真正的素质教育过渡期，考分仍是教师、家长最关心的。因此，为了不影响学生主课学习，动物保护教材的课程设计中，每学期仅5个课时，不要求考试，为了减轻教师备课任务，教师们还共享课件。

厦门市爱护动物教育专业委员会还在进行课题研究，将动物保护与语文、科学等课程结合在一起教学。

今年，厦门市爱护动物教育专业委员会一项重要的工作是，将乌石浦小学创办成以动物保护为主的“特色校”。这项工作得到了该校的大力支持。该校位于厦门市湖里区，湖里区是厦门市重要的工业区，经济势力雄厚，近年开展了“特色校”项目，凡在教育方面具有某一特色的学校，如体育、艺术等，可向主管部门申请“特色教育”经费，用于开展各种相关活动。因此，乌石浦小学依托厦门市爱护动物教育专业委员会创建动物保护特色的学校，培养学生对生命的关怀。

萧冰今年的另一个主要工作是，将厦门市爱护动物教育专业委员会从二级协会升级为一级协会，作为二级协会，它没有独立法人和独立账户，又因其款项复杂，造成挂靠单位财务管理困难。因此，他必须为教育委员会重新找一家主管单位。

萧冰透露，厦门市人大财经委十分支持此项工作，更希望他把平台做大。如果成功，厦门市爱护动物教育专业委员会除了在学校开展工作外，还可更扎实地面向社会开展活动。或许这就是他辞掉5000元工资的工作，专职做公益的最大回报。


记者：鲍小东

来源：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