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抗老年痴呆症

梁知行

阿尔茨海默氏症，这是个复杂的医学名词，可能没有多少人听说过，但这种可怕的疾病还有一个更直观的名字———老年痴呆症。对于老年痴呆症的理解，其实并不是人在年纪大了以后变得痴呆傻，而是大脑提前进入衰老状态。里根总统可以说是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之一，但年老后也患上老年痴呆症，身边的人逐渐不认识了，最后连妻子南希都全无概念，还有什么比这种被强行抹去记忆的疾病更可怕？

    老年痴呆症是个难以攻克的医学难题，但研究者从不曾放弃，随着科技的进步、检验水平的提高，我们对这种疾病的了解正与日俱增。那些人生的珍贵记忆，无论是快乐的还是痛苦的，都是我们的存在证明，还有那些哪怕不是那么珍贵的回忆，好像昨天穿过什么衣服，上次看的是什么电影，都是人生的经和纬，这些简单的经纬交织，构成我们的生命之网。可是老年痴呆症，它比快速夺走我们的生命更可怕，它用一只看不见的手，一点一点将我们大脑中的记忆抹去，而这个过程现在还不可逆转。

    不是所有的老年病人都是老年痴呆症患者，也不是所有病人都有可能发病，其中很多人还在健康幸福地生活着，能和家人互动，积极参与社区活动。但是马斯医生———研究老年痴呆症的专家还是询问他们所有人，是否愿意帮助他一起对抗这项疾病，在过去几十年的对抗战中，战果是非常令人失望的。老年痴呆症作为一种大脑退化病症，绝不满足于轻易将病人杀死，而是用冷酷的方式折磨病人，更折磨病人周围的人，然后嘲笑一切徒劳的医学努力。

    现在在美国约有500万人患有老年痴呆症，相信到2050年的时候病人数量会上升到1340万人。对于它现在没有治愈方法，所有的手段，无论是药物还是生活方式，都只能延缓病情的发展，而不是扭转恶化趋势。传说中有很多生活方式能避免老年痴呆症，例如建立积极的社交关系保持大脑活跃程度，或者锻炼双手的灵活程度，每天玩积木拼图，又或者背诵艰难诗句以证明大脑还能配合工作，事实上这些并不能阻挡老年痴呆症袭来，一旦病情确立，大脑的退化、记忆的流逝、认知能力的模糊就是单向前进的过程，不可逆转。这个过程有的时候持续几年，更多时候会持续几十年，一开始的时候甚至没有明显征兆，如今对老年痴呆症还没有明确的确诊测试。

    马斯医生清楚，要战胜老年痴呆症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确认哪些人群是脆弱高风险人群，就是最容易患病的人群，这项研究成果有助于认识，什么是最主要的致病因素。一旦致病原因泄露了，疾病的弱点就暴露在人类面前，我们就有机会找到更好的治疗手段。相关研究需要很多志愿者的加入，无论是老年痴呆症的患者还是正常人，马斯医生必须说服志愿者加入研究的意义，但并非所有志愿者都会此抱有信心，有的志愿者愿意参加研究计划纯粹是帮忙，心底认为就算能预知哪些人容易患上老年痴呆症，什么时候会患上，最终人类对这病魔还是束手无策。

    没有人希望自己会陷入记忆流失的陷阱，这陷阱吞噬的不是人的躯体，而是人的精神。虽然老年痴呆症相对糖尿病和高血压等老年性疾病还不是发病率最高的，但它带来的医疗负担和精神压力是令人恐惧的。最近的一项调查显示，有84%的人最担心自己或者家庭成员患上老年痴呆症，这比例在所有老年性疾病中是最高的。健康专家表示，在目前的医疗护理水平下，65岁以上的长者患上老年痴呆症的比率是10%左右，由于婴儿潮时期出生的人现在纷纷进入了发病的高峰年龄段（60岁到80岁），预计将给美国带来6270亿美元的相关医疗支出。另外对于病人、护理者及家属，心理辅助也是非常重要的，可以说对于病人亲属的精神折磨，没有疾病能超越老年痴呆症，所以心理支持必不可少，开支也是惊人的。关于老年痴呆症的恐惧不仅源自疾病本身，还因为人们普遍相信，对它的研究认识相对于艾滋病、糖尿病、帕金森症等是落后的。相同的调查人群中有81%的人认为人类在治疗心脏病方面取得了巨大进步，74%的人认为对癌症的了解和治疗有了显著进步，但是只有48%的人认为对老年痴呆症的认识有所增进。资金是一个主要原因，梅奥诊所阿尔茨海默氏症研究中心的罗纳德·皮特森医生说：“每年政府和所有团体给癌症的研究资金是56亿美元，给心脏病的是10亿美元，而给老年痴呆症的只有不到5亿美元。可是在未来10年之后，产生最大医疗负担的将不是癌症和心血管疾病，而正是老年痴呆症。”

    随着时间流逝，医学界渐渐认为要打败老年痴呆症是一项“不可能任务”，虽然所有人都相信如果完成这项任务将是一大创举，但每个尝试者都遭遇了失败。然而或许，当然只是或许，这样的绝望情形有可能改变。从老年痴呆症被发现至今100多年来，医学界首次在揭开其神秘面纱上踏出了决定性的重要一步，和其他渐进恶化的疾病一样，老年痴呆症的发病和发展是基因和时间流逝两大因素共同造成。过去科学家也发展出一套对此疾病的基础认识，目前的临床医学普遍认为，类淀粉乙型蛋白在大脑中逐渐积累沉淀是造成此症的主要原因，而科学家们相信他们已经找到可能阻断这种积累的方法。日益进步的科技也很有帮助，研究人员有了更有效、更新的技术来扫描侦察发病的最初征兆，深入探索人类和动物的神经组织，以更精确的方式找到促使发病的特定分子。

    加州大学旧金山分校格拉斯顿神经疾病学会的主任莱纳特·马克认为，根据临床实验得到的对老年痴呆症的认识比想象中要多，尽管很多报告指出对于此症的研究现状令人沮丧，但从很多方面来说，未来前景是很令人期待的，因为已经有更多的研究方案涌现。治疗方法和治愈希望对所有人而言都是最期盼的两件事，专家正在进行谨慎的、尝试性的研究，虽然目前还没有突破性进展，但有了渐进成果是事实。

    就算是最乐观的科学家在谈到有关老年痴呆症的研究进展时都会显得小心翼翼，极为保守。这也难怪，一直以来老年痴呆症扮演的都是“希望杀手”的角色。2002年一个前景非常看好的疫苗问世，成为该领域前所未有的突破，但之后的临床实验发现这疫苗会引起脑部和脊柱感染，尽管后续研究又进行了几年，最终疫苗还是宣告失败。2009年8月，一种备受期待的治疗药物出现了，但后来证实不仅没有疗效，还会加重病人认知能力的退化。

    可是科学家们在过去的失败中学到两个非常重要的经验，这也是他们在一次次失败后仍能保持乐观的原因。第一条经验就是时机，正所谓“先发制病”。专家们现在一致认为，老年痴呆症的最佳治疗时机是越早越好，时间是关键。如果在记忆力已经出现模糊、认知能力已开始减退之后再治疗，其实已经失去了决定性的治疗意义，所以必须早下手。第二条经验就是应采用多元治疗方法，这能大幅提高治疗效果，研究发现如果在发病初期就能及时采取多元治疗方案，不仅能有效延缓记忆流失，还有扭转此趋势的机会。

    在科学家决定将研究重点放在发病初期之前，很多人并未看出这样做的意义，因为在一般人看来随着年龄增长，记忆力减退、认知能力下降是正常的生理老化现象，“老糊涂”只不过是一般人在变老过程中让人烦恼的现象，很多年来医生不愿意尝试将老年痴呆症与其他自然老化典型现象分离也是情有可原的。

    要在最早的时候发现老年痴呆症，与其做一些没有目标的尝试，不如将焦点放在最明显的目标上：类淀粉乙型蛋白。现在侦察类淀粉乙型蛋白是否在人体内存在已经可以使用骨刺穿刺的方法，但问题是即使这种蛋白存在也未必代表一定会患病，因为真正的病因是这种蛋白在脑部的大量堆积。此外如果脑部有大量细胞残骸，例如已经死亡或者正在凋零过程中的神经元，都可能诱发老年痴呆症，而脑部神经元的大量死亡正是类淀粉乙型蛋白积累导致的。所以要想最准确地找到决定性病灶，可能只有在病人死亡后进行大脑解剖才能做到，由大脑组织内细胞的死亡和损坏情况来进行判断。既然找不到主要病灶，研究者和制药商只能着手想办法如何阻断类淀粉乙型蛋白的堆积，以避免这种蛋白在大脑内部大量形成，如果能做到这一点，显然是一大进展。

    但到目前为止，很多看上去充满希望、出发点不错的努力，却因为不断失败和莫名出现的副作用停滞不前，原本以类淀粉乙型蛋白作为目标的药物被发现有严重副作用，会影响机体其他机能，最明显的就是伤害心脏、胰腺和免疫系统细胞。还有一个严重问题是，我们不了解这些药物在阻止类淀粉乙型蛋白积累的同时会不会对大脑造成其他负面影响。曾经研究者发明出一种疫苗并把它在一些晚期患者身上试验，随后死者的解剖结果显示，虽然注入疫苗使病人大脑内部的类淀粉乙型蛋白量明显下降，但同时病人的心智水平和认知能力并未明显进步，更让研究者们困惑的是，当科学家尝试将引起病症的蛋白质放进老鼠脑部，却发现这些“被动致病”的老鼠和其他正常老鼠智能表现是完全一样的。“类淀粉乙型蛋白致病而疫苗治病”看来根本不是放之四海皆准，这让科学家们非常困惑。

    其实有很多说法能解释这些看似矛盾的结果，首先是科学家可能过于专注一个方向，从而忽视了其他因素。这意味着类淀粉乙型蛋白很可能只是一个“烟幕弹”，根本不是导致老年痴呆症的关键因素，有其他物质引发神经元的退化和死亡；又或者类淀粉乙型蛋白只是很多病因中的一个；还有一种可能是，即使类淀粉乙型蛋白是元凶，但是药物控制介入太慢或者剂量太小，根本无法发挥功效。现在主要药物的设计理念是避免类淀粉乙型蛋白分解成碎片，因为类淀粉乙型蛋白断裂的碎片会再度结合在一起，更快速地堆积。更经常的是，在病人病征出现的时候脑部已经被不可逆转地伤害，一切治疗都为时已晚。

    如果真是这样，在类淀粉乙型蛋白开始堆积的初期就进行药物介入可能会提高治疗效果，增加治愈率，这就要找出那些还没有明显出现记忆消退、心智机能下降症状，但是大脑内部已经出现类淀粉乙型蛋白堆积现象的“初期病人”，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潜在病人”。这才是整场战斗中最困难的部分。2004年，属于美国国家卫生研究院的美国国家老化研究所开始与制药商合作，成立了一个预算6000万美元的阿尔茨海默氏症神经学造影行动，将重点放在患者的血液检查和脑部扫描，这是回归到科学的最基本面，也是研究最不可缺少的一环。项目吸引了600名患者参与试验性研究，而马斯医生号召的病人就在其中，包括重度患者和认知力开始轻度下降的初期病人，此外还有200名正常人作为控制组。

    到目前为止，科学家已经分辨出血液及脊髓中几种可能引发老年痴呆症的蛋白，这些新发现能帮助研究者在病人发病前就辨识出，哪些人是可能罹患此症的高危人群，此外更新、更进步的脑部扫描仪也能侦察出之前只有通过解剖才能分辨的类淀粉乙型蛋白堆积程度。现在医生们似乎能这么说：“这个人很有可能患上老年痴呆症”，而不是像以前那样说“此人生前患有老年痴呆症”。随着血液和脊髓检查的进步，现在的难题是如何确定类淀粉乙型蛋白和病症的真正关系，也就是说多少程度的蛋白积累才会致病，“正常”和“患病”之间的门槛是什么？

    要找到答案，科学家们必须侦察出“高风险潜在病人”大脑中类淀粉乙型蛋白的含量，虽然现在还没有彻底治疗病人的方法，但需要一个统一标准来对病人的严重程度进行分类。2010年7月，美国国家老化研究院和美国阿尔茨海默氏症协会（A lzheim er‘s A ssociation）决定，为了帮助医生诊断病人的病情轻重，要重新制定判断标准：将病人分类为“无症状高风险者”、“患有轻微智力下降者”以及“阿尔茨海默氏症患者”三类，医生利用最新科技所提供的脑部扫描以及其他测试结果来分辨病患属于哪一类，同时还能判断哪些已知有效的治疗方案对于不同程度的病患能有最好疗效。

    目前老年痴呆症仍需要等到病人去世、解剖后才能真正了解病因，所以只能依靠病人行为，记忆力测试和家人观察等来进行恰当诊断，配合血液、脊髓的检查结果以及大脑的扫描结果能大幅提高诊断准确度。但是很多医生对此还是抱有谨慎态度，马斯医生说：“必须承认，大家都认为新科技下的检查结果非常有用，但是对于一个特定的检查数据，不同医生会有不同解释，很难就检查结果的含义达成共识。”尽管如此，早期的检查数据资料对于发现“潜在病人”的准确率高达80%到90%，这是非常振奋人心的，不仅代表诊断结果更有价值，还能帮助研究人员寻找可用的药物，对病人服药后的益处更有信心。阿尔茨海默氏症协会的医学主任威廉·塞斯（William Thies）医生说：“早期诊断对于我们设计临床试验带来重要帮助，可以加快实验进程，促使有效药物更快问世”。如果将筛选测试和早期治疗结合，65岁以上的人罹患老年痴呆症的几率可能减少50%.

    当然，不能一意孤行地投入到类淀粉乙型蛋白的研究中，必须寻找其他的治疗目标，在众多研究目标里，有一种名为“E型脂蛋白”（ApoE）的基因，它在某种条件下会促成类淀粉乙型蛋白的生成。另一个让研究人员感兴趣的对象是“微管蛋白”（tauprotein），我们体内的神经细胞能长距离传递信息，例如从手指到脚趾，全靠“微管蛋白”有稳定神经细胞的功能。研究人员现在已初步发现，当“微管蛋白”大量死亡就有可能导致老年痴呆症发生。他们相信在发病初期，虽然有未知的基因和其他因素作祟，但脑部已经开始有大量类淀粉乙型蛋白产生。一开始，类淀粉乙型蛋白以长条状的形式出现，接着被一种酵素分解成分子般大小、带有粘性的细小碎片。这些碎片渐渐聚集形成所谓的“病灶”。一旦病灶形成，保持神经网络完整性的“微管蛋白”就开始崩溃，网络之间的链接出现漏洞，造成神经传导出现问题。一旦神经传导出现缺陷就会导致神经细胞逐渐凋零，免疫系统因此自动启动，想要清除这些细胞残骸，这些反应会使免疫系统出现发炎反应。结果是大脑里充满死亡、正在凋零中的神经细胞，还有无法正常运作的神经网络系统，进而破坏大脑的认知能力。要对付这些敌人，措施包括防止“E型脂蛋白”促成类淀粉乙型蛋白的形成、避免类淀粉乙型蛋白断裂成碎片或者减少“微管蛋白”中断神经传导的机会，这些都是控制病情的必要措施。专家表示，现已有很多有效治疗的线索，不过还不知道这些治疗方法会不会对病人身体产生其他方面的影响，只有在研发出药物并研究药物对病情的帮助后，才能获得最终答案。

    在对付老年痴呆症的战役中，一个新的策略性目标是了解哪些人是高风险潜在病患，另外这些人接受综合治疗后对控制病情发展有什么效果。就算真正有效的疗法可能要在几年甚至几十年后才出现，只要在病人发病前提早发现，所有的研究努力就都是有价值了。在知道自己可能成为“高风险潜在病人”后，人们可以对自己的未来有更好的规划，能尽早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例如多运动，提高社交活跃度等。

    当一个人被宣布患上老年痴呆症时，他还是个完整的人，但是当他最终死于这种疾病时，他成为记忆残缺甚至完全没有记忆的人，这和肢体残缺有什么不同？这就是这种疾病的残忍之处，在病人的最后阶段，他已经不知道周边爱他的人在怎样为他痛苦，他已经没有了可以回忆的过去，他甚至连自己是谁，拥有过怎样的人生，什么是爱，什么是伤痛都不记得了。所以说，健康的终极意义不是肢体的发达，而是神经和心智持续处于活跃状态，一个壮硕的老年痴呆症晚期病人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天才，谁更健康呢？科学家还不能引进更有力的治疗方法，但他们没有放弃，我们也不能放弃，不要放弃积极的心智活动就是一般人能对付老年痴呆症的最佳武器。

   
原作：Alice Park

编译：潍

来源：南方都市报

坐看云飘

看了半天，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找到对抗的办法。
岳父得疑似老年痴呆症。看来西医是指望不上了。
有时能回忆很久远的事，有时一出村就不认识回家的路。

姜枣红糖水

一直在关注这个话题!

yangyangboo

学好中医就不怕所谓的痴呆症。很多人都被西医的名称吓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