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胶囊”的监管困局

梁知行

强的松是种激素，我看这里面的用量还不少，这个药的副作用是对股骨头造成伤害。”张医生说，因为复方关节炎胶囊中还含有大剂量的化学药激素，长期服用将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甚至导致死亡。假药品相漏洞百出

　　被药厂说得神乎其神的复方关节炎胶囊到底为何物呢？为了确定药品成分，记者特地来到淄博一家药厂，希望通过仪器检测药品成分。“这个药肯定是假的，国药准字号也是自己编的。”一看到这个药盒，这名药厂的检测人员立刻就确定药品有问题，“我干药行十几年了，从来就没有听说过鲁鑫制药股份有限公司这个名字，而且这个药的包装也太劣质了，只要是干过药行的人看一眼就知道是假的。”

　　随后他拿着药的包装盒仔细看了一下，告诉记者这家药厂的人是“老手”了，“看他这个药品成分上写的倒是治疗关节炎的中药材，但成分后面那个"等"字就露馅了，这说明里面肯定有西药成分，有了这个字一般人就看不出里面的猫腻了，还以为是正儿八经的中药，看来也是个制假药的老手了。”除了这个小猫腻以外，他告诉记者国药批准的正规药都标有是否是处方药的标志，而且必须在药盒上标明药厂地址，“这个包装最大的漏洞就是不标明产地，还特意说要电话联系，正规药是必须要标明的。”

　　打开包装盒拿出药瓶后，这名检测员更确定了他的判断。“批号是自己写上去的，生产日期也是后来用自己的盖章印上去的，而且这个药的外皮包装也不符合标准，都贴到药瓶颈部以上了。”

　　打开药瓶后，检测员拿出一粒胶囊，“这个胶囊的外皮是劣质的，人吃了这个对身体有害的。”他告诉记者，这瓶复方关节炎胶囊所用的胶囊皮要比规定医用胶囊皮厚，而且个体较大。随后他用手捻了一下胶囊皮，立刻成了一片片的碎片，“这个像是碎塑料，很硬。正规的胶囊塑料薄，捻一下有韧性，不会成为这样的碎片。”

　　随后他把胶囊剥开，将里面的粉状物摊在白纸上，仔细地研究了一下，“这根本不是中药啊，你看这都是粉碎的药片，这还有糖衣呢。”说着他指给记者看。真的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记者看到粉末里有黄的、绿的、白的各种不规则的颗粒，许多颗粒的包衣还清晰可见。而通过闻药的气味，却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中药特有的草香味。

　　然而就在我们准备检测时却遇到了难题，因为药品没有任何标准，机器无法检验。“它不符合任何一个药品检测标准，只能通过人工检测。” 致命胶囊真要命 “这里面有维生素B1、布洛芬片、强的松，其他的粉末不像是中药材。”从医30余年的老中医张医生看到胶囊里的药品粉末后肯定地说。

　　记者将这瓶药带到张医生的眼前时，她先是观察了一下药品的包装，随后当她打开胶囊看到里面的药材后，立刻告诉记者，这个药末是小作坊生产的，“药末不均匀，里面能明显地看到布洛芬片，就是这些黄色的碎末。”随后她闻了闻药，并抿了一点放在嘴里，“一股浓浓的维生素B 1味，还有这些白色的粉末叫强的松，是一种激素，止痛用的。至少还有钙片和消炎镇痛药。”她边说边指给记者看。“其他的粉末不像是药品，至少肯定不是中药材，没有中药味，这是典型的小作坊生产的假药。”

　　听了张医生的讲解后，记者终于明白为什么虽然许多人吃了这种胶囊后身体出现不适，但却对关节炎的确有疗效，“布洛芬，强的松和维生素B 1全都是止痛药，吃了当然有效果，但是只要停药立刻就会再犯病，而且一次比一次厉害。”

　　然而令人担心的还不仅仅是胶囊里的廉价西药代替品，据张医生说，这几种西药都有强烈的副作用，长时间使用对人体伤害极大。“比如布洛芬，止痛效果的确不错，但是对胃部的伤害极大。如果病人以为是中药而长时间服用，开始会觉得恶心、烧心，慢慢地就可能变成胃病。”而另外一种名为强的松的药品则危害更大，“强的松是种激素，我看这里面的用量还不少，这个药的副作用是对股骨头造成伤害。”张医生说，因为复方关节炎胶囊中还含有大剂量的化学药激素，长期服用将对身体造成严重伤害，甚至导致死亡。

　　为了进一步确定检验结果，记者多方联系后找到了一家药品检验所，而这次的鉴定结果更确定了复方关节炎胶囊的假药身份。 20元胶囊成本不足3元 “一瓶药成本不足3块钱。”

　　张医生给记者算了一笔账，原来看起来卖价只有20块钱的复方关节炎胶囊，也有四五倍的暴利空间。“一瓶维生素B1一块多钱，强的松一块多钱一瓶，布洛芬片稍微贵点，也不过两块五毛钱一瓶。这瓶药标着一瓶100粒，一粒的成本最多有三分钱，这种胶囊皮也是自己加工的，不是正规用品，加上包装一瓶成本不超过3块。”

　　在采访中记者发现，这种廉价的药品瞄准的就是城市低收入人群和农村人群，这些患者收入低、文化水平低、信息闭塞，而一旦病发关节疼痛难忍，假药所带来的短时间的止痛效果让他们也有了依赖性。所以河南台前的假药也多销往农村和城乡接合部等地方。“河南台前的假药在农村都泛滥了，而且流传地区广，附近省市的农村都出现过台前制造的假药。”在药厂做销售工作的周朝对记者说，假药之所以能够在农村地区大开销路，除了低廉的价格和暂时性的止痛效果，还跟农村地区病友间的口口相传关系重大。“我曾经到过聊城的一个农村，那里犯关节炎和哮喘病的老人基本都用的台前生产的药，其中有人还成了代理商，给其他病友卖药。”他说正是因为最先吃药的人把假药推荐给了病友，让这些假药在农村地区大肆传播。

　　但是使用这些药品治病无异于饮鸩止渴。周朝告诉记者，他曾见过严重的关节病患者连站立都困难的场景，“只要是能减轻点痛苦，他们才不管什么药。这种复方关节炎胶囊之所以效果这么快，是因为使用了大量的激素，长期吃这些东西会使人致死的,我就曾经见过一个老人因为长期大量吃这种药死亡的,最后检定的就是药物中毒。” 致命胶囊如何不再要命

　　早在2002年9月25日，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和国家邮政局就联合发出《关于防止假劣药品通过邮政渠道寄递的通知》，指出：部分地区不断发现一些不法分子大量制造“复方关节炎胶囊”、“复方川羚定喘胶囊”等假药，以发商业信函、刊登广告等形式进行宣传，以“特殊疗效”、“免费试用”为诱饵欺骗患者，并利用邮政渠道寄递，严重危害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然而近十年过去了，这些对人构成生命危险的假药依然畅行。

　　“现在打着台前县牌子做假药的太多了，但很多都是在外省市，我们也无能为力。” 濮阳市药监局一名工作人员在采访中告诉记者，20年前，台前确实是出现了一批以家庭作坊为主要模式的假药生产窝点，但目前，台前县打击制售假药的工作开展得迅猛，不少人就跑到了外省市生产，但依然用的是台前县的旗号。

　　这种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制售假药模式已经成为了不少假药制作者逃避检查的主要途径。然而假药不断流出也凸显了各地监管力度不平横，各地监管部门协作机制不完善的短板。“现在假药贩子的作案手法都很隐蔽，我们药监局没有侦查的权力，这就需要和公安部门配合。而他们一旦逃到外地，我们还需要时间与当地的相关部门沟通，这就造成了打击的不及时。”对于打击制售假药的现状，他也感到无奈。

　　然而从大批量购买激素类药物，到通过邮递方式寄送到购药者手中，这其中涉及到多个部门的监察。而这种假药又是如何通过了层层的审核呢？“邮递药物是需要严格检查的，这些药物含有大量激素，怎么能堂而皇之地通过邮政快递？”在聊城一家快递公司工作的李燕告诉记者，对于假药能够通过审核进而邮递到患者手中，这本身就是监管上的失误。

　　对于这种现状，河南省濮阳市也作出了相应的对策，由政府、药监部门、邮递部门等相关部门层层签订保证书和责任书。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就从哪里下手。而对于制售假药的行为，也本着从严从重来治理。

　　一个地方的治理并不能完全剿灭假药，只有建立完善的部门协作机制，通过全国一盘棋式的管理，加强药监、邮政等部门跨地区和跨部门协作，建立信息互通、协查制度，才能做到对非法邮售假药行为“全方位、无缝隙”的监管。


记者：贵银 孙锐 孙小烜

来源：鲁中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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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假药最害人，太可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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