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这是一次致命的坐诊
10月25日早上7点多,医生王云杰出门去单位上班。每个周三和周五,是他的专家门诊。再早一点,几十公里外的箬横镇浦岙村,连恩青也走出生活了33年的村庄,踏上开往市区的公交车。他手里拎着CT袋,身穿棕色的夹克。村民们都说:“他又要去医院了”。只是,和以往不同,这次连恩青偷偷带了尖刀和榔头。
8点刚过,王云杰来到诊室,已有十几个病人在等。这时,连恩青也到了。那是温岭市人民医院1号楼5楼。二十来分钟后,王云杰的第一个病人看好病出门。突然,连恩青闯了进来。几分钟后,门诊室传出争吵声,王云杰跑出了办公室。连恩青紧追出来,他手里拿着带血的刀……
那是8点27分。
两小时后,温岭官方发布消息:温岭市第一人民医院三名医生被捅伤。随后又称:该院耳鼻咽喉科主任医师王云杰因抢救无效死亡。王云杰和江晓勇都因连恩青的医疗纠纷,与他进行过沟通,王伟杰则同他素未谋面。
“妄想性”杀机:整个世界只剩鼻子
连恩青家住在温岭市箬横镇下属的一个村,今年33岁的他身高不足1.7米,平头,单身,和母亲住在一起。他曾在一家麻将机厂上班,连家家境一般。村民眼中的连恩青老实、孤僻。
今年8月,他首次也是唯一一次接受精神疾病治疗,入院时,他的症状为“躯体不适,猜疑被害,烦躁易怒”,医生对其的诊断结果为“持久的妄想性障碍。”家人说,连恩青精神出现问题恰是在那次手术后。
家人口中的手术正是去年3月,连恩青在温岭人民医院动过一个颔窦炎的鼻部手术。术后几个月后,他感觉病情没有好转,症状反而更重了,开始整夜休息不好,一般每晚只睡两三个钟头。他性格开始变得易怒,严重时以头撞墙,并在家里砸东西。因为长期睡眠不足导致白天精神恍惚,去年他辞去了麻将厂的工作,从此一直无业。
连恩青认为,之前在温岭市第一人民医院的手术出现了失误。不到一年来为了解决问题,他去了医院至少40多次。他多次纠缠主治医生,要求“一定要给我看好”。他甚至跪在医生面前请求给他治疗。
院方曾邀请多位院外专家会诊,对方均表示手术成功无异议。应连恩青要求,去年12月和今年1月,该院分别重新给他做了两次CT,结论均为“副鼻窦CT平扫未见明显异常”。
连恩青对这个诊断结果表示怀疑,他随后赴台州、杭州、上海多家医院诊断,医生均表示他身体正常,并无异样。在连恩青看来,他的病痛并没有得到好转,这都归咎于“医生串通好谋害他”。
在连恩青妹妹看来,哥哥最大的纠结就在于“鼻子难受,但所有的检查结果都是好的,没有人回答他的疑惑。”哥哥之所以变得多疑和暴躁和医生的态度有关。“哥哥说,医生不管他说身体难受,只是强调检查结果没问题,后来去找的次数多了,医生嫌他烦了。”
医生蔡朝阳给连恩青拍了第一张CT,此后多次接触连恩青。他事后反思,如果当初不纠缠于鼻子问题,转而关注连恩青的心理疾病,悲剧或可避免。
就在10月15日,经历两个月的精神疾病治疗后,连恩青出院回家。仅10天后,他带着一把榔头和一把近30厘米长的匕,走向了他熟悉的温岭市第一人民医院。
事后,妹妹连超在他的房间墙壁上,发现用黑色记号笔写的几个字,笔迹潦草:“7.31,王云杰、林海勇,死。”
抢尸风波
28日下午,温岭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医务人员在微博上称,“王云杰遗体原定10月28日上午9:30出殡,而27日有组织强力施压,门口大批警卫围堵,坚决要求10月27日下午出殡。当时在场的医疗人员用身体挡住入口,高喊反对暴力,泣不成声。”现场医生还被告知不许拍照传上网,不许当地媒体报道。网上有猜测此举是由于平安温岭的评选。
对于“抢尸风波”,温岭市卫生局副局长俞妙祥事后回应,现在天气比较热,遗体搁置时间长,是对王云杰医生不尊重的表现。
针对有特警来欲强行运走遗体一事,温岭第一人民医院宣教科负责人解释,当晚警方人员始终在现场,“只不过正好那个时候有警车过去(到灵堂)”。
29日,温岭市第一人民医院恢复了往日的运作,挂号、门诊、检查,各个部门有条不紊。在输液室里,一名护士正为患病的儿童进行输液。医院的门诊大楼、住院大楼前挂起了“沉痛悼念王云杰医生”横幅;院内的保安频繁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进行巡逻;往来忙碌的医生们的手臂上还缠着黑纱……这一切让人意识到“10?25”的阴影还未散去。
医护人员哀悼遇害医生
10月28日早晨8点,温岭市人民医院小广场内,数百医护人员聚集。据参与者谢医生说,来自温岭市人民医院和邻近县市的医护人员举着“抗拒暴力,保障医护人员安全”等标语,抗议近期频发的医生遇袭事件。现场响起“医护无安全,国人无健康”等口号声。
活动得到全国众多医护人员声援。从台州市临海乘车赶到温岭的高医生说:“王医生死在岗位上,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声援王医生,希望社会重视已经被扭曲的医患关系,重视医生的生存环境。”
现场有上百名警察维持秩序。
公安部:对暴力伤医行为坚决“零容忍”
针对近期发生的多起侵害医务人员案件的情况,公安部专门下发通知提出要求,并会同国家卫生计生委召开会议,就贯彻落实两部委《关于加强医院安全防范系统建设的指导意见》做出部署。公安部要求,各地公安机关要始终坚持“零容忍”,依法严厉打击各种侵害医务人员的违法犯罪行为,进一步加强对医院安全保卫工作的检查指导,切实维护医院正常的医疗秩序,坚决遏制侵害医务人员违法犯罪行为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