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情的人，为什么活得更长？

何裕民

　　从现实生活无数正反事例中，人们确认了癌症患者心理因素的重要性。而其中主要奥秘，就在于心态影响着患者本身的免疫功能及众多其他机能，左右着患者对合理治疗的依从性，以及能否获得更多的社会支持；还包括他对治疗中出现的各种反应（或效果）的评价及应对和接受进一步的治疗措施等。而这些，很大程度决定了癌症治疗的长期效果。
　　知情致死？作为一个不宣之秘，肿瘤科医师大都知道一个事实：许多患者不知道自己生了癌或尚未确诊之前，常常活得很好，活得很长。一旦确诊，或一旦获知自己生了癌，有的便病情急剧恶化；癌症也呈现出加速度发展。
　　曾有一个典型事例：80年代后期，石家庄市进行干部体检，一个42岁的处级干部到体检医院，一个相识的护士迎面相遇，说：“老张，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不太好！火箭电泳（即甲胎蛋白）很高，你可能生肝癌了”。就这么一句话，兴冲冲的老张顿时两腿软了，不能走了，被人抬着送回了家，第二天住进了医院，第二天晚上死了。然而，几天后最后的检查报告出来了，火箭电泳明显升高的是另外一个老张，因为“肝癌”而死的老张，其实指标并无异常。可见，对癌精神心理恐惧的力量有多大！
　　这类例子在临床中俯拾皆是，汤钊酞院士在他的新作《消灭与改造并存》当中，也举过很多类似的例子。
　　她们怎么能够长期活着？笔者经历两件事情，让本人一时也百思不得其解：笔者1996年接诊了一个研究生的老乡，是山东人，一位老太妈，七十岁左右，患晚期食道癌，当时已经有点食道梗嗌症状，吞咽困难，局部有转移可能，家属都不愿意给她在得到开刀、做放疗了，带到上海肿瘤医院求治，也被拒绝进行手术。当时，我校就在肿瘤医院旁边。他们通过研究生找到我，要求进行中医药调整。这老太大概也就吃了两、三年的中药，后面就疏远联系。学生也出国了！不久前，我的学生回国来看我，无意中告诉我，那个老太虽然人瘦一点，但居然还活着！我大惊失色，觉得太奇怪了！然后，我的学生补充说了一句：“老太至今不明白自己生得是什么病”。她其实当时的诊断很明确，食管镜检查确定为“晚期食道癌”，CT示：食道纵膈有肿大淋巴结。
　　在盐城也一个老年妇女，这个是2003年的晚期食道癌患者，当时吞咽困难，只能少量喝粥，80多岁了，无法手术。我们给她用了对食道梗阻有一定辅助作用的“食道粉”，然后又是中药，又是外敷。因为年龄大了，家属也不愿意给她做放疗。大概折腾了半年多，她的哽咽情况才有所好转。然后在我这里断断续续治疗了好几年，一段时间疏远联系，我总以为这位高龄病人已经不在了。结果，前段时间她子女又来配药了，才知道老太居然还活着。
　　我想，这种情况按照常理来说，能够拖个半年一年已经很了不起了！她们一个居然已经活了十四、五年了，一个也已经拖了七、八年了（后者快九十了，估计生存质量不会太好，故曰：“拖了”）。
　　其实，临床上这类现象很常见，可以说是普遍现象，很值得玩味——不知情，文化程度通常也不高的农村老大爷、老大妈生了癌以后，只要给予合理治疗，适度呵护，在不知情情况下，常可长久地活着。而文化水准稍微高一的城市知识分子，却常常没有这么幸运。有的会很快进入晚期，一命呜呼！何也？都是因为心态作的祟！不知情，不会因癌症而恐惧，也就无所谓心态好坏，癌症也随其生物学特征而被控制或缓慢发展；知情却又无法正确面对者，天天惶惶不可终日，心境恶劣，全身机能低下或紊乱，则加速了癌症的生物发展过程，走得更快！
　　真话的过失？这是一个发生在笔者诊疗中的一个真实故事。某年夏天，钱某，女性，60岁刚过，原本为南市区区委统战部干部，一生从事统战，谨小慎微。退休不久因心窝下作痛，确诊为胰腺癌，进本市某大医院行剖腹探查，发现肿块8.8cm×8cm，包裹住血管，无法切除，关腹而寻求中医治疗。其妹钱某为某大学数学系教授，亦是癌症患者，一直在我处诊治，关系不错，也十分信任笔者。故第一时间由其妹陪同钱某来找我诊疗。当时，大家告诉她胰腺上有个肿块，可疑恶性，手术已经切除了，恶性程度不高，无须化疗，中药调理便是（而事实上，根据笔者经验，我们反对胰腺癌行全身化疗）！一年、二年过去了，钱某恢复得很好，已完全正常，天天上菜场买菜。二年半后的春节前，其妹去美国探望女儿，钱某到某医院做例行体检，原本她总是由其妹陪着，妹很精明，每次都会事先与医生打个招呼，行“善意的欺瞒”，此次则由其老伴陪着。老伴老实巴交一个，不会先去打招呼，也没意识到问题之严重。而做B超的医师又很认真，做完了一次又一次，并查看原记录，最后告诉钱某：“祝贺你，你的胰腺肿块明显缩小了，从原先的8公分缩至不到2公分了”！钱某当时就惊愕了，不是说我的肿块切除了吗？怎么还有2公分呢？你们一定在骗我，我一定不行了。回到家中便心窝下疼痛，吃饭都成问题。她妹匆匆从美国赶回，春节期间登门拜访我，要求赶快想办法。我只能好言相劝，并翻出2年多的病案原始记录，上面清清楚楚记载着她每次检查的结果，确实一次比一次好，可她就是不信，喃喃自语：“我不行了，没救了，你们骗我……！”我给的是同样治疗思路，且加重了用药，却奇迹再未发生，5月份，也就是得知她自己实情后3个多月，走了……！”这是我非常沉痛的一个案例。
　　其实，她手术结束一段时期，体重仅90斤；后完全恢复了。就是因为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当然更主要的是因为她本人的个性，谨小慎微，胆小拘泥，遂心态一落千丈，终至不救。看来，中医学素有古训：“运药者，神气也”。无论何种药物，都是需要借助个体的心身机能状态才能发挥其药理作用的！心态不好，再好的药也罔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