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故事：等雪的人

绿伸

据说，次郎的前世，是一个哭泣的女人。为了她在异国他乡战场上拚命的丈夫，她整日地担心流泪，他没有回来，而她也哭泣得快瞎了双眼。他没有回来，也许是因为上苍听到了她的心语，愿离家园的那个人是她自己。于是，她今世变成了一个痴心的男人。

今世，他的妻子是个坏女人，这一点，次郎心里有数，但为了家族的荣誉，他决心至死保守这个秘密。那个男孩，是家族唯一的男嗣，可惜，不是次郎亲生。他的妻子爱子，当初看上他，是因为她看起来不谙世事，娶这样一个学历相貌都算不得上乘的女人回家，次郎和家里有争执。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女人，也在骗他，而且打算一辈子假装不懂得这个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她看起来还是那么谦逊，有礼，人前人后温顺懂事，这就是次郎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搞不懂的一件事，她何以能这么自信这么天衣无缝地欺骗着他？

38岁那年，他爱上了摄影。每年夏天，他都会乘坐第21路公交车，走一段很长的路，去到小山下的水塘边上等红豆娘，然后拍下它们。有一期《摄影》杂志选用了次郎的图片，因为这件事，次郎一发不可收拾，完全地沉迷进了光与影的技术。

时间好像过得很快，次郎的生活像个面具人一样，他总是这样觉得。终于，不可避免的事情发生了，45岁，次郎离家出走了。一个声名显赫的家族出了这样事，所幸他不是哥哥那样的大人物，他的角色一直是一名好的儿科西医。

次郎来到了一个小县城安顿下来。第一时间，他给年迈的父亲打了电话，哽噎不能成语。父亲听说了这件事，不知为什么他的愤怒好像并不多，他只是关心次郎的现在，理解他并且支持他的决定。放下电话那一瞬，父亲一下子老了。

重新生活对次郎来说并不难，次郎开了一家鞋店，有很多的业余时间去爬山，半年下来，光是拍下的飞虫图片就有两千余张。

绿伸

因为次郎总是去山下小村庄的原因，也因为他喜花草的原因，次郎认识了草药医生下先生。

有一天，下先生急匆匆地来找次郎，他看到下先生的神色慌张，急问起缘由，原来是这么一件事：有个新生儿黄疸不退，下先生来找他去采草药。这种草药名字叫做白毛草，次郎知道，如果孩子黄疸不退，又没有胎粪，很快会发展成为新生儿肺炎，性命危急。二人分头沿着河岸去采药，这种草药一年比一年少了，下先生对他说过。

还好这孩子命大，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慧子满头大汗地抱着这个小小的身体，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慧子是下先生的女儿，今年二十一岁。慧子和次郎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次郎收养了这个女婴，她的母亲只有十五岁，自己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她的父亲也不过只有十七岁，二人还正在上学，出了这样的丑事，家里会打死他们的。一对年轻的父母被学校退学，去了城市打工，根本无法养育孩子，孩子就这样交给了次郎。

慧子喜欢那孩子，好几去次郎那里看望孩子。次郎总也忘不掉慧子抱着孩子时露出的笑容，他十分喜欢慧子。后来，下先生将慧子嫁给了次郎。

次郎常常觉得快乐，现在的他很幸福。

这一年冬天，温度总也下不来，下先生的愁容不展，他说，可采的药越来越少了。

次郎明白。那一天深夜，次郎披着衣服，推门而出，屋外的空气带着七分寒意，次郎突然想起小的时候父亲带着他打雪仗时的情景。他回过头望望屋内桔黄色的灯光，他的宝贝女儿，还没见过雪呢。

次郎带着慧子和两岁的小女儿回到了城里的家。他决定从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