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課第九——撥雲見日

徐文兵

　　
　　

撥雲見日　　

　　



　　
　　從2013年7月結束最後一次複診起，一直想把自己在徐文兵大夫這的就診經歷寫下來。嘗試了兩回，都放棄了。今天看徐師和金針何大夫的合照，這兩位都是我的恩人，特別是又看見徐老師看得眼睛濕濕的。只要看到徐老師、聽見他的聲音、回憶起和他在一起的場景，心裡就會是暖暖的。徐老師是不折不扣的好人，與人為善與物為春。他永遠都不會讓你的心落空。即使批評你，也不會讓你感到灰心喪氣自暴自棄而是改正、精進、努力。慈心、醫術、品德……狠狠心，不管自己文筆多爛、思想多膚淺，一定要把在禦源堂前後就診經歷寫下，以表達感激之情。謝謝徐老師和中醫的救命之恩。
　　
　　07年起我患有抑鬱症，高二下開始休學。失眠、消極、哭泣、飲食不規律，月經不調很多症狀交織一起困擾我，求醫問藥無數皆不得癒。10年聽著《中華文明大講堂》掛上老師的號。排隊等了2年之久。在這兩年裡，受老師解讀中醫的影響和其他因緣，我報考上了中醫藥大學。人生有了新的依託和歸宿。在報考志願時許多人勸我不報中醫，但只要讀徐老師的書，我左右搖擺的意志就會無比堅定。
　　
　　2012年9月，上天給了我最好的開學禮。去禦源堂初診。
　　
　　見到徐老師時，他定定地坐在對面，沉神密思。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一位大夫如此鄭重面對醫事。與平日在醫院門診見到的大夫坐診情景迥然不同。“大醫精誠”。敬仰之情以及感動，油然而生。
　　如同在音頻裡聽到的徐老師的聲音，柔和親切悅耳悅心。徐老師的聲音聽著就是從心裡發出而不是喉嚨。
　　
　　老師和跟診的厚樸一期張偉老師一起瞭解病情病程後開始腹診。徐老師搭脈後，說我心率100多下，就知道我有臍上動悸。說我是虛證傷到元氣了。他溫熱的手壓在腹部切診時，我的眼淚止不住往外湧。他們一邊為我擦淚還一邊鼓勵我哭出來。當時覺得心裡好暖，雖然第一次見老師很緊張。老師輕輕地壓了下心下部位。然後集中力量用內功對付臍上動悸。我後來才知道自己心下是堵著的。但徐老師並不分散兵力，而是每回集中對付一個病灶，不慌不亂，有條不紊。邊哭邊糊裡糊塗地感覺到腹主動脈跳動厲害的地方被狠狠地壓了好幾下。到上針時，張偉老師覺得我瘦，特意從隔壁房裡取了小針。他們真的好用心。上針前提前和我說好，讓我有心理準備。神門、印堂、人中、天樞、還有其他腹部的穴位。人生第一次扎針就有這麼高級待遇，針紮在肚子上就像壓著大石頭，我不敢動，但還在哭。徐老師關上燈，和我說睡會兒，輕輕掩上門走了。沒睡著。哭著哭著眼淚止住了。
　　
　　20分鐘後徐老師又輕輕敲門進來醒針。張偉老師看見我臉上一道一道白紋不得其解。徐老師說是眼淚，眼淚幹了。心想，這要多辛酸才流出這麼鹹的眼淚。。

。也是徐老師紮針調神才能哭得這麼深層次。徐老師和張偉老師說，你看，現在臉色（我的）回來了。　　
　　開始醒針。
　　本來不哭了，老師一醒針，就像扭開了淚腺開關，眼淚又不住外湧。而且有情緒變化：決定以後再也不要管我爸和我姐之間的事情了。第一次見識到祖國醫學的神奇和偉大！！！
　　
　　起針時張偉老師自個嘀咕，好奇怪，今天病人的病氣都從左手排。我立馬問她，我怎麼感覺不到排病氣。她回答我，你們是感覺不到，我可以試給你看。說著用她溫熱的右手分別放在我的右手左手上。跟我說是不是溫度不同。恩，左邊明顯覺得她手暖。其實是同一隻手。
　　
　　拿著藥方，第一次開了14付藥，對付臍上動悸用了重鎮的龍牡、代赭石，降氣的旋複花，補虛固脫的紅參。治心下痞結的清半夏（湖北藥房買不到這味藥）加上其他一共12味藥。
　　
　　臨走時老師囑咐不要吃海鮮、生冷、不喝牛奶不吃水果。我點點頭，說謝謝！徐老師說拜拜和我道別。他太細心了，對病人不說再見。
　　
　　坐在去西客站的公交上，因為紮針時哭過了，內心又安寧又柔和。回想起中午在禦源堂附近的理髮店裡剪頭髮，被理髮師慌亂揪著頭髮只有痛覺沒有痛感的自己，內心變了。開始關心那個麻木的自己。
　　吃著藥精力充沛許多，痰飲少了，睡夢也安穩些了。
　　
　　12年10月底第二次就診，身心有質的飛越。
　　
　　問診，搭脈，心率106次每分。老師看了看舌頭。我問爲什麽舌中間裂紋變長了，老師笑著說，就像一口鍋，要往裡面加東西，得先把裂紋補上，我把把鍋底的灰刮掉，結果露出更長的裂紋。。。我聽著若有所悟。痰濕少了，舌裂紋現出本來面目。這些年，我為自己不安分的心靈而飲食不節律造成無辜的脾胃默默承受一切。老師指著我的臉，和跟診的同學說，鼻周開始白了，這，這，還有這，白了。。回學校後我好好看了看自己，發現臉部確實顏色不均。而白，代表回陽。人的眉毛周圍總是很白。現代人很多都額頭發黑。可能是生活太如此多嬌了。
　　
　　這次腹診老師點了心下，頓時感覺心口松了。徐老師自己也說都堵在這了。上針加了4個對稱穴道。肝經的。這次紮針後，我臉上的晦氣就沒了，只剩右額角一塊黑色。用過這四個穴位後老師就沒再用過了。我也不知道爲什麽。
　　
　　見到老師自己又激動了，他紮著針我還不停問話搞破壞。他用他特有的溫和的訓斥跟我說不要說話。我頓時閉嘴了。又怕我憋著，說，說吧，不說把你憋死。我又扯開了，問起練功的事，說怎麼感覺不到氣的流動。老師說把它當體操練，你要老想著氣在哪，就入邪道了。。
　　開了28付藥。紅參加到20g了。炙甘草加到15g。過去喝參湯總會流鼻血，而徐老師把紅參開到20g卻沒有一點問題。
　　
　　回學校的公交車上，我整個人能安靜下來了。我要求自己專注於眼下的每一件事而不想其他。過去我是焦慮的，被外界的東西追趕又沒有辦法逃脫。我居然能靜下來，可以感受到自己綿長的呼吸。抑鬱的時光太累了，心神不在家，又無法抵擋外邪只能過著生不如死卻又不自知的生活。
　　去學校藥房拿到藥喝上。當天晚上我睡在宿舍床上，發現自己翻來覆去的頻率降低了，不再頻繁的輾轉反側。過去睡覺總要在懷裡抱個枕頭什麽的，當我出於慣性又要去抱時發現自己不需要了。可以撒開手，敞開胸懷睡覺了。那個時候我才意識到這些年好累好孤單。意識到徐師的針有多神！！！中醫多麼偉大！！！
　　睡到半夜做了離奇的噩夢。對我而言，這些應該是把過去經歷以夢境的方式釋放了一遍。就像從懸崖跌足失憶，再跌一次崖記憶就找回了。。。
　　因為能安靜下來，不再是即使手上沒什麽事就是安寧不下來，坐下又起來那種狀態，我開始看書了。看的第一本書是田園女士對話樊正倫教授。當時很開心。很喜悅。但是還是太弱了。輕輕地笑了兩回又感覺不藏神了。
　　藥喝到兩個星期，能睡通宵了。每晚發作的腳氣也不癢了。才意識到癢有時與陰虛有關。每晚三焦經流注時就想睡覺。但是當時不知養身體，還死撐著看中醫視頻搞學習。結果，又不能睡通宵了。
　　第二次就診的其他事情，記不起來了。就寫這麼多吧！
　　
　　想要去複診，但是輔導員不放心去那麼遠地方看病。我選擇了放假去禦源堂。
　　因為雙十一購物還有其他的一些熬夜經歷，喝咖啡，13年1月第三次就診被徐老師批評了。他的批評不像別人的，別人是冷漠、直板，聽完就覺得灰心喪氣，自己被放棄要自暴自棄。徐老師的批評有溫度，聽完會反省自己，並且改正、努力。越來越喜歡徐老師，越來越覺得能遇到他是太幸福的事情！
　　紮針時排了許多寒氣。跟師的厚朴二期盧路小老師也相當厲害，寫得一手好繁體字。而且醒針時力度比徐老師大，能當機立斷直接幫助我排掉寒氣。
　　
　　臨走時老師說回去不要折騰，好好養養。不要談戀愛。。。
　　寒假在家，遵醫囑，靜心養身心。當身體的能量充足氣血充沛經脈和暢時，看世界看他人看自己就不一樣了。我發現小心眼的自己能對別人的幸福發出真誠的讚美。能和家裡人和睦相處，能不爭吵不哭泣，微笑，開心……常做和中醫有關的快樂的夢。紮針後喝上第一付藥又做了失魂落魄的噩夢。過去做夢夢見自己飛得很高飛不高了，飛的夢的頻率也少了。過去出於害怕要保護自己緊緊內縮的兩肩能張開了，能敞開胸懷不害怕了。偶爾也會因為反省自己的生活哭泣。悲則氣消。很快，脈就不像過去有力充實。
　　寒假在家嗅覺、味覺變得很靈敏。能吃出菜是豬油還是沙拉油炒的，能吃出包菜有土味……家裡隔夜放了碗盛好的牛蹄筋的鍋早起做小米稀飯時我以為爸爸用牛蹄筋的湯汁煮小米稀飯，而實際是用白水煮的。一塊墨魚骨放在窗臺邊我總能聞到以為哪家在煲墨魚湯。。。
　　
　　甚至想到下次複診時跟診的同學會是厚樸二期的何呢喃。坐在去複診的火車上，望著人群裡的人第六感會告訴我和誰坐一起。在火車上一位操方言的阿婆溝通有困難，我給阿婆當翻譯。火車上看著紮西拉姆多多的《喃喃》，說要珍惜每一個人。想著把每次見面都當最後一次，發珍重心禮遇每一個生命裡的人。。
　　心能靜下來，真好！
　　13年2月底，來到禦源堂，我坐在診室裡，看著斜陽落在海棠花上，雖然內心還是會緊張但能明顯感覺到徐老師的氣場，是那種溫和的善的。內心裡又踏實又激動緊張。
　　複診時老師切心下時發現沒有痞塊了，說好了，不用再來了。用了3回就治好了抑鬱。藥方裡沒有了清半夏。喝上第一付藥沒做失魂落魄的噩夢了。
　　都好了。
　　
　　回到學校，我的身心如同當時的季節，春暖花開。對自己對他人都充滿信心，對生活樂觀。不沉溺於悲傷，開始愛上喜悅。真誠地關心他人卻不給別人造成負擔。
　　好多年都沒有這樣在藍天底下自由暢快呼吸了。。
　　春天天氣好得叫人不忍心辜負。和室友一起去了東湖踏青賞梅。在東湖公園裡走累了，覺得心口膻中少了一團氣。情緒又控制不住了。
　　會哭泣傷心。想幫助別人又不肯，思想打架。但偶爾幫了別人一下又心情大好。察覺平時的一部份痛苦來源於欲助而不能。照見了那塊柔軟的心田。想起了“人之初，性本善”“飽則夢予，饑則夢取”。開始能夠原諒自己包容他人。想起老師說的先要自愛，有能力了才能愛身邊的人，愛社會愛國家，這是真愛。
　　
　　想用紮西拉姆多多的詩結尾：
　　
　　如果今晚
　　如果長空突然感念千江 :
　　感謝你讓我看見
　　原來有顆明月
　　在我的心裡盈虧損滿
　　感謝你讓我看到
　　那最終的皓然
　　
　　千江之水將如何回答 ?
　　
　　如果他日
　　如果我的優曇花開
　　如果我的心珠朗然
　　我將獻上滿缽的華瓣
　　以及一袍的光燦
　　
　　如果當我也感念
　　你會不會用如水的心作答 :
　　我無法給你你所沒有的
　　我只能指予你 你的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