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毒证的治疗——兼谈临床离不开读书

董洪涛

临床治病，需要以书本作底子，这样才不会临证心虚，而且颇能有助于取得不错的疗效。我学医以来，极为重视读书，于临床之余，每每手执医书，或读或思，长年如此，乐而不倦。而且读书既多，则能与临床相互促进，其中乐趣极多，非深入其中者不能体会。现就最近治疗的一例怪病作为例子，以说明读书有益于临证。

2009年1月6日，在门诊遇到一位病人，女，47岁。来述说她得了一种怪病，数年来百治不愈。听说我刚从国外回来，也许可以帮助她，因此而来诊。现病人周身疼痛，痛如针刺，又如棒打，已发作一天。伴有咽喉疼痛，咽干，咽部有热的感觉，睡前一定要喝水才行，且平时喝水多，不欲吃油腻食物，如鱼肉等根本不想下咽。昨天晚上突然胸口闷胀不适，喘气有不通畅感。病人伴有上腹部胀痛，放屁后则略觉舒畅。大便日两次，稀。鼻涕有血丝数天。其脉左涩。病人说每年都会发作一两次，发作则周身如棒打一样疼痛，以前所有的治疗均无任何效果，一般一个多月后才能慢慢地消失。反复发作多年，自述西医也没有诊断出是什么病。

听着病人陈述这样的病情，我心中一动，猛然想起多年前读张仲景的《金匮要略》，其中有“身如被杖”、“咽痛”这样的字眼，而且记得仲景用的是升麻鳖甲汤。当时读这条条文时曾经怀疑是不是真的会有这样的病。虽然是怀疑，却还是用心地把条文研究了一番，数年来倒也从来没有用上去。于是边听病人反复描述病情，边翻开手边的《金匮要略》，果然找到原文：“阴毒之为病，面目青，身痛如被杖，咽喉痛。五日可治，七日不可治。升麻鳖甲汤去雄黄蜀椒主之。”这说明不但古代就有这样的病，而且仲景还亲自遇到过，且出了相关的方子。

现在病人所描述的病情几乎就是仲景所写的翻版。但病人面色倒也不青，而且数年来也没有到病危垂死的地步。但不管如何，“但得一症便是”，应该算是阴毒证了。于是按书抄方，并略作加味：升麻30克，当归15克，生甘草30克，炙鳖甲6克，银花10克，连翘10克，牛蒡子10克，莱菔子15克，雄黄0.5克（冲服）。先开两付药，嘱病人按常规水煎服即可。处完方子，我与同诊室的助手说，下次要注意观察这个病人，应该会有不错的效果，并且还可以学到一个怪病的治疗方法。

数天后病人来诊，刚进诊室即面带微笑。病人说果然是博士，开的方子十分神奇，服这个方子才一副，疼痛就完全消失了。但还是继续服完了两付药。现在周身舒畅，一点也没有原来的那种刺痛感了，咽喉疼痛也完全消失了。现在还有胸口紧的感觉，但不痛，如果吃得过饱则会加重紧的感觉，夜晚比白天要明显。自己拍打胸口就会舒畅一些，伴痰多。其舌苔略厚，右关紧，余脉沉，但已不涩。

没想到多年的一个疑难怪病，用上仲景的方子会有如此神奇的疗效，心中赞叹不已。现病情已经变化，已不必再按阴毒证用方，改以丹参饮、半夏薤白桂枝汤以及导痰诸方化裁，常规剂量。七付后诸症皆安。

分析一下这个病证。其身如被杖，咽痛，咽热，咽干，当为疫毒侵袭血脉，瘀血凝滞，阻塞不通，疫毒上攻咽喉，故遍身疼痛如被杖以及咽部诸症。其治疗非常简单，根本不用考虑活血通络，清热解毒，祛瘀止痛诸常规方法，直接入阴经升散疫毒即可。

于此病人的治疗中，我也体会到仲景所谓的阴毒证，其实是人体感受了天地恶毒异气，进入于阴经，所以叫阴毒。前人有认为阴毒是阴寒极盛之证，于此颇有不同。既然是阴盛，应该用附子诸药才是正治。但此方只是用升麻当归鳖甲诸药深入阴经，升散化结，根本不是后世诸家所认为的阴寒证。读医书时不能但凭想象，最好的办法就是验于临床。临床才是检验中医理论的唯一标准。于此病的治疗的确能体悟到这一点。

以上虽是只举一个例子，但也足以说明临床医生读书的重要性。否则真要突然遇到这样的病症，滥施方药，杂而不入其轨，何能取效于倾刻。作为中医，不但要会治疗常见病，也要会治疗一些杂病，怪病，疑难病症。如何治疗呢？方法都在古书中，只要勤于读书，勤于思考，一定能有所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