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节”|致女神：不做情绪的顺风草

何裕民

　　古今中外，人们几乎都认定一点：女神们多是感情动物，更关注内心感受，同时也更容易被情绪所伤，她们的健康状况，常常维系于精神情感。
　　“好”是主流文化对于女神的期待和评价标准，而女性也每每据此来约束自我行为。时至今日，虽然社会更加开放，有些压抑女性的传统观念也被摒弃，但女性本身的特质导致她们的精神情感时时处在表面平静，内在惊涛骇浪不止的状态中，由此引起了大量与心理有关的疾病。
　　临床观察表明：女性常见癌症的诱发因素中，多少都有着精神情绪发生作用的烙印，并且相较男性，影响要重很多，不仅发病过程如此，疾病治疗及康复过程也都这样。就像明代名医董宿《奇效良方》所言：“慈怨爱憎、嫉妒忧恚，抑郁不能自释，为病深固者。”外感疾病男女固无大的差异，女子大大多于且亦难疗于男子。
　　中医理论认为：女性有两大致病因素不太同于男性，一是“操持过度”，二是“七情怫郁”。“操持过度”我们今天暂且不说，先来讲讲“七情怫郁”。
　　所谓“七情怫郁”，是讲情感易波动。女子重情感，体验细腻、敏感，情绪多不稳定，多愁善感，这就导致了因情绪怫郁而致疾（包括癌症），和男子相比更为常见。我们做过临床调查，揭示了这一点。成都的王米渠先生分析古代代表性的医案集，如《名医类案》《续名医类案》《古今医案按》等，也得出了有说服力的结论。《名医类案》中记载因情绪怫郁而发病者，男女分别为95例和101例，女性稍多，但该书总共收录男女案例总数分别为1720例和664例。因此，男女情志所伤发病率分别占总例数的5.5%和15.2%，女子明显多于男子。而且，就七情性质而言，男子多因于“费神”（劳心、苦思），而女子更易为悲忧所伤，女子伤于悲忧的是男子的六倍多。《续名医类案》中记载，女性因情绪致病者也是男性的2.5倍，更多地表现出悲伤、哭笑和幻视等。《古今医案按》中，女子患病案例则是男子的2倍。这些都说明女子更容易伤于情感，临床也更多见因情绪波动而致疾者。
　　不仅发病过程中女性和情感关系甚为密切，而且，在女性癌症的发展或者症状加剧过程中仔细寻觅的话，也可以看到情感起着重要作用。我曾经接诊的一个病案就非常有趣，也非常发人深省。
　　她是一个财务科长，已经退休了，因为骨疼，检查结果是晚期乳腺癌骨转移。然后，化放疗很长时间，体质很差，脸发黑，化疗已经进行不下去了。在我这儿治疗是从2012年6月份开始的，我让她化疗间隔期拉长，中医药加强。到9月底，她的情况开始改善，气色好了，脸也光润了，精神状态大有好转，骨头也不疼了，只是偶尔阴雨天有些不适。通过长期接触，我知道这个人脾气暴躁，非常要强，掌控欲强，且特别追求完美。10月底，她又来了，状态很好，开开心心地，还非常感谢我给了她起死回生的机会。
　　12月中旬，她又来复诊，这次是她姐姐陪着来的。我一看，脸又发青，人见消瘦，一脸愁容。我暗自猜测，怎么回事？难道又复发了吗？她见到我一脸无奈地说：“何教授，不知道为什么，我又进鬼门关了。上次看完后很好的，然后，回去没多久就住医院了，住了一个多月，到现在为止原因都没查清楚……”
　　我问：“究竟怎么回事？”她拿出厚厚的一沓片子给我，说：“不知道什么原因，莫名其妙地小肚子一阵阵疼，疼了后就再没有大便，吃东西还想吐……被送进浦东一家三甲大医院，临床诊断为肠梗阻。这一个多月来都在住院检查，所有的医生，所有的证据都认为是肠梗阻，但就是原因不明！”
　　我把她的所有检查都看了一遍，有X光片、CT、磁共振，还有PET/CT，在腹部并没有见到明显液平（“液平”是肠梗阻的特异性证据），然后，也没有听到肠鸣音。她说，一个多月没有大便，也没有放屁，吃了就吐……从临床症状来看，我认为是非常典型的肠梗阻。但为什么影像学没有显示出“液平”呢？这的确不好解释。
　　她说：“所有的会诊医生都说是肠梗阻，但都解释不了，没有办法，做了各种检查，包括CT、磁共振等，最后只能再做PET/CT检查（PET/CT是最先进的，价格昂贵），光检查费用，一个多月我就花了四万多。”
　　我当时在想：这肯定是肠梗阻，症状很典型。但我也在纳闷：一、什么因素引起她的肠梗阻？肠梗阻不会平白无故发生。二、为什么肠梗阻没有液平（通俗地说，肠梗阻的“液平”现象就像是下水道堵了，局部总有水渍存在一样）呢？我就追问她，她说医院院内院外组织了两次会诊，都得不出结论。其中一个医生解释说，她后腹膜有一个淋巴，可能是这个淋巴压迫了腹腔中的肠道，引起了肠梗阻。我想了想，这个解释太牵强了，因为她后腹膜的淋巴以前就有，原因说不清楚，可能是因为几年前她做过子宫切除手术，属术后增生性反应。而且这个淋巴并不很大，只有1.8厘米。在后腹膜的这么大的淋巴，要引起远开几厘米的腹腔内肠道的梗阻，无论从什么角度解释都没法令人信服。
　　她的个性我是知道的，前面也已经说了。我就让她仔细回忆发病前一两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说：“我肯定没乱吃，也没有其他因素，只是跟老公吵了一架。老公见我身体好一点了，就故态复萌了。那天，他吃完晚饭，抹抹嘴，就要外出，我说‘我身体不好，你能不能再洗洗碗？’老公说，‘你现在不是很好了吗？完全可以洗碗了……’然后，我们就开始拌嘴，老公又像以前一样骄横，说话很难听，气得我浑身发抖，他却甩甩手，走了。一两个小时后，我感到肚子一阵阵地疼，叫人去叫他，他也不睬我，恢复到我们原来非常严重的对立状态。”
　　找出症结，她是严重的情绪反应，导致了精神性的胃肠功能急性紊乱。或者说，是亢奋的情绪反应引起的急性麻痹性胃肠梗阻，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导致了她交感神经系统极度亢奋，抑制了胃肠蠕动。这不常见，但原因很简单，诸多医师之所以忽略，是因为肠梗阻在一般人印象中，原因不是物理性、机械性的，就是炎症性的，但她是情绪性的。我把这个解释说给她听，她想了想说：“我也怀疑过，但从来没有医生问过我前因后果啊。”
　　根据她的情况，我开给她一些理气的中药内服外敷，同时，建议她配合吃一段时间的抗焦虑药。
　　两个星期后，她又来复诊，她告诉我说：“何教授，真的佩服你！你的药真行，当天下午用上去，晚上就放屁，然后，晚点就能排出大便，尽管出来量很少。第二天开始就正常饮食了，现在这些症状没有了，隐隐作痛也没有了……”其实，不是药好，而是找准原因，对症下药罢了。
　　总之，对于女性癌症，包括临床症状，包括她们的疾病加速恶化或稳定，都别忘了应考虑可能的情绪因素。而了解情绪因素并不难，并不需要精密的仪器检查，只需要多问几个为什么，通过刨根问底，追踪其前因后果，往往就有可能找到蛛丝马迹，再细细分析，也许就别有洞天了！
　　这两天都是女性的节日，愿女性患者们不做情绪的顺风草，做自己的女神。
　　（何裕民微信号：heyuminT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