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症莫忘用经方

梁知行

经方好，好就好在不但可治外感，而且可疗内伤；不但可救急危，而且可愈顽疾，现举数案以就教于同道。
　　桂枝加大黄汤治腹痛6年案
　　谢某，72岁，左下腹疼痛反复发作已6年。经几家医院X线、全肠钡餐透视、B超、肠镜、CT检查及各种化验检查均无异常发现。西药止痛解痉剂，中药柴胡疏肝散、芍药甘草汤、小建中汤、大建中汤、乌梅丸等，针灸、理疗、穴位封闭，先后交替应用，虽时有缓解，终未收全功。诊见：老人面红有神，声音宏亮，食纳不减；触诊腹平软，左下腹有触痛，未扪及包块及肿物。惟左下腹阵痛，日发二三次或三五次，每次发作时间长短不一，可自止，时又发，痛处不移，按之痛甚。大便偏干滞而不畅，脉沉有力，舌淡红有瘀点，苔白微黄。思之良久，遂念《伤寒论》279条：“……大实痛者，桂枝加大黄汤主之”之旨，拟投桂枝加大黄汤一试：桂枝12g，酒白芍24g，酒大黄12g，灸甘草12g，生姜5片，大枣5枚。3剂，日1剂，水煎，分2次空腹服。
　　3剂药尽，腹痛发作次数有所减少，疼痛时间明显缩短，大便未通利，似病重药轻，原方加量再进：桂枝15 g，酒白芍30g，酒大黄15g，灸甘草12g，炮干姜12g，大枣5枚。3剂，日1剂，水煎，分2次空腹服。三诊：服上方后大便通利，腹痛已两日未发，神爽脉和。上方减量再进：桂枝6g，酒白芍12g，酒大黄6g，灸甘草6g，炮干姜3g，大枣3枚。5剂，日1剂，水煎，分2次空腹服，腹痛已7日未发，高兴异常。随访2年，老人健康如常，腹痛未再复发。
　　按：老年腹痛6年之久，疏肝解郁、温中散寒、解痉止痛为何久治不愈？痛则不通，通则不痛，以药测证，实乃一“瘀”字作崇。本案年老体健，腹痛日久必入血而瘀，痛时拒按非虚而实，故取桂枝加大黄汤通脉化瘀，缓急止痛，芍药、大黄酒制意在入血而化瘀通脉，果应其意，一方而收全功。
　　吴茱萸汤治厥阴头痛8年案
　　季某，女，41岁，发作性头痛已8年。初因冷水洗头而起病，反复发作，缠绵不愈，痛势愈来愈重，痛剧时自觉如冰块击顶，头痛欲裂，呕吐涎沫，痛苦异常。脑电图、头颅CT均未见异常。曾经某医院诊为神经性头痛。历经中西药、针灸等多方治疗，时好时发。此次发作已4天。就诊时，暖袋敷顶，抱头翻滚，口吐涎沫，头痛剧裂，脉弦紧，舌质淡苔白腻。血压110/70mmHg。
　　辨证：厥阴受寒，浊阴上犯。治宜：温肝散寒，降浊止痛。投吴茱萸汤：吴茱萸15g，人参15g，生姜30g，大枣5枚。急煎1剂。服后2小时头部汗出，痛减入眠，醒后头痛、呕吐全止。前方吴茱萸减为9g，再进3剂，诸症消失。患者不愿停药，求根治之方。拟方：吴萸萸6g，党参12g，白术12g，生姜12g，大枣3枚。水煎服，隔日1剂。服10剂后停药观察。随访2年未见复发。
　　按：足厥阴肝经与督脉会于巅顶。本案头痛，因肝经受寒而发，治不如法，寒邪留恋。寒邪夹浊阴之气横逆犯胃，致胃失和降、浊阴中阻，时而循经上逆，清阳被扰，故反复发作，痛连巅顶。《伤寒论》378条：“干呕，吐涎沫，头痛者，吴茱萸汤主之。”故投吴茱萸汤温肝降浊，1剂痛止，4剂证平，改小量、加白术巩固疗效，8年顽疾一月而愈。
　　桂枝加附子汤治血小板减少性紫癜案
　　骆某，女，10岁。皮肤紫癜时轻时重已7年。经某医院诊为血小板减少性紫癜，经用西药及归脾汤等断续治疗，缠绵不愈。近两月年症状加重而来诊。诊见：面色浮黄，唇白无华，头发稀黄，精神疲倦，心悸气短，动则自汗，畏寒怕冷，食少便溏。全身皮肤散在紫癜，色淡红，舌质淡无苔，脉浮无力。血小板8.7万/mm3。
　　辨证：心肾阳虚，脾失健运。治宜：温通心阳，补脾统血。投桂枝加附子汤：桂枝9g，白芍9g，制附子6g，白术9g，灸甘草6g，生姜3片，大枣3枚。3剂，日1剂，水煎服。复诊：精神渐振，畏寒减轻，自汗减少，前方再进3剂。三诊：皮肤紫癜减少，唇色红和，舌质淡红并现出薄白苔，脉缓有力。阳复阴和，脾运振兴，守法再调，处方：桂枝9g，白芍9g，人参9g，白术9g，当归6g，灸甘草6g，生姜3片，大枣3枚。5剂，日1剂，水煎服，服上方30剂后复查诸证悉平，血小板恢复正常。改归脾丸1丸，日2次，巩固疗效，饮食调养。3个月后停药。随访2年未见复发。
　　按：《灵枢·决气篇》云：“中焦受气取汁，变化而赤，是谓血。”该患儿喂养失宜，损伤脾胃，中土失运，气血生化无源。脾虚不能统血则皮肤出血；血虚则心无所主，故心悸气短，面唇无华；气虚卫弱，故畏寒自汗；肾阳虚损则畏寒怕冷。李东垣曰：“血不自生，须得生阳气之药，血自旺矣。”故投桂枝加附子汤温阳、生血，加白术以补脾，6剂阳复症减，守法化裁月余而收功。最后以归脾丸益气补血、健脾养心巩固疗效而告痊愈。
　　桂枝汤治荨麻疹20年未愈案
　　马某，女，46岁，荨麻疹遇风即起已21年。患者25岁时因产后受风发荨麻疹，经十几家中西医院中西药多种方法治疗，时轻时重，缠绵不愈已21年，患者苦不堪言。遇冷即起，奇痒难忍，得暖则消，日一发或二三发，期间最长只有5日未发。动则易汗，皮肤风团累累，色淡红，面颈部较多，躯干较少，食纳尚可，大便调，小便清，脉浮弱无力，舌淡苔薄白。
　　辨证：营卫不和，风邪遏表。治宜：调和营卫，祛风止痒。投桂枝汤加味：桂枝15g，白芍15g，灸甘草12g，何首乌15g，石菖蒲12g，防风6g，生姜5片，大枣5枚。3剂，日1剂，水煎，睡前服。遵桂枝汤服法，令全身微汗。二诊：发作次数减少，且症状明显减轻。患者甚喜，请求原方再服。上方再取5剂。三诊：服上药期间只有一次发作。前方去防风、加黄芪30g，再进5剂，诸症消失。患者惟恐再发而不敢停药。拟方：黄芪15g，桂枝12g，白芍12g，灸甘草9g，当归12g，石菖蒲6g，生姜3片，大枣3枚。10剂，隔日1剂，以巩固疗效。后未再复发。
　　按：产后体虚，受风起病，20年不愈者非风邪之过，而营卫不和之体质所致。故投桂枝汤调和营卫，加何首乌以养血；“诸痛痒疮皆属于心”，故伍石菖蒲以通心气；加防风以引邪外出；加黄芪益气固表以图久治，果获良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