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第十八愿就知道,要至心信乐的人才能十念往生,十念很容易,只需片刻,但至心信乐就不太容易了。真诚恳切的愿心必须至心信乐才能生起的,这并不是普普通通皮皮吊吊的愿心,而是一股至诚和深入的强烈愿心。至诚就必须有那专一、忘我,和全体投献的心理状态;深入则意味着三种不同的深入:了解的深入,感情的深入和意愿的深入。了解的深入是深深了解在一切法门中惟有净土是最殊胜的,对自己言也是最合适的。意愿的深入是一种迫切渴望往生之情远超过对此世一切之愿望。感情的深入就比较难讲了。一般说来,师徒、朋友、夫妇、眷属等之间的深厚感情并非是一日得来的,乃是经过长时的接触和交往以后逐渐培养起来的。如果连交往和熟念都没有建立起来那里谈得上感情呢?同样的道理,我们和弥陀之间如果连接触和交往都没有,怎样发得起“至心信乐”的感情呢?言此至,想起多年前一个百老汇的歌剧:屋顶上的提琴手,(Fiddler on the Roof),剧中的主角是一个犹太族的老农,他信教虔诚,昼夜六时的生活起居中无时无刻不和上帝打成一片。早上起来,如果看见天气很好他就对上帝说:“谢谢你啊!这样好的天气赶到集上去一定可以多买一点乳酪了!”碰到不如意的事或遭到无故的欺凌时,他就对上帝说:“你看哟!为什么你这样粗心大意不照顾我呢?”他常常独自与上帝说话,向他吐诉心中的一切快乐或哀愁。最令人感动的是,是他的心境中上帝已经不是一个遥遥在上高不可及的神,而是一个切身的伴侣了,他对上帝说话时已经不用“神”字来称呼,而直接说“你”要怎样怎样了。这种“你--我”直接相对的心理状态,在宗教学上有很重要的意义,下面再谈。这老农对他的神早已超过了至心信乐的阶段而是片刻不离,相依为命的关系了。心境到了这种状态,深心、愿心和信乐心还有什么问题呢?所以说生起诚挚强烈的愿心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先能做到“身心全体交付”,再加上长时的培养熏习才能达成的。从这个观点来看,一心不乱和念佛三昧除了使自己的心境能与佛境发生相应之处,其另一主要的作用还是要使自己能够达到“至诚”和“深愿”的境地。
念佛未入门时,脑中只是充满了一些关于弥陀的观念,尚不能与弥陀发生直接的接触,阿弥陀佛充其量只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他”;与自己的关系好比是皇帝与庶民;皇帝是神圣的,权威的,保佑庶民的,但也是遥远的,庶民对皇帝无论如何尊敬爱戴,也不能发生真正亲密的关系。臣民对皇帝要称陛下,称皇上或天子,但决不敢称作“你”。对皇亲贵族说活都要用第三人称,如太子、太后、娘娘等,也决不能直接说:“你怎样怎样。”对尊敬的人说“你”,就自然会觉得是一种大不敬了。人类实在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对自己所尊敬或最崇拜的人或神,一定要把他供得高高在上、遥不可及,这样才能增加其崇高性、权威性和神秘性。但这样也就拉远了神人之间的距离,不能亲切了。前面所说的乐剧“屋顶上的提琴手”中的老农,从早到晚都和上帝直接谈话,时时都用第二人称的“你”来称呼上帝,他这样做,不但丝毫无损于他对上帝的尊敬和爱戴,且能证明他的宗教素养已经进入了真挚现量的我/你境地,他已经不再讨论关于神的事,因为他已经直接与神谈话了。(He no more talks about God,but he talks to God.)这才是真率的,纯朴的我/你境界。杜甫的醉诗歌中有句云:“忘形道尔汝,痛饮真吾师!”一个人要忘了形--忘了一切伪装,忘了意识的我,才能够道尔,汝!足见那纯真的我全体投向纯真的你时,才能有我/你境界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