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听法或学经的时候,惟一的工作就是敞开心胸。通常,当我们听到或读到新的东西的时候, 我们马上便把它与我们固有的观念相比较。如果相同,我们就接受它,并说它是正确的;如果不同,我们就说它是错误的。无论哪一种情况,我们都学不到东西。如果我们以开放的头脑和心灵去阅读和倾听,法雨就会渗透我们的心田:
柔酥的春雨
滋润着我的心田
深埋在泥土里多年的种子
绽开了笑脸
阅读和倾听的时候,不要太着意。要像大地一样。当雨来了的时候,大地只是把自己向雨敞开。让法雨进来滋润那些深埋在你心中的种子吧!老师不能给你真理。真理已然在你心中。你只需敞开自己的身体、头脑和心灵,使他(她)的教导能够滋润到你心中的智慧和慈悲的种子,就可以了。如果你让那些语言文字进入到你的心中,土壤和种子就会自动做余下的工作。
佛法的传播可以分为三个支流:原始
佛教(Source Buddhism)、部派佛教(Many-Schools Buddhism)和大乘佛教(Mahayana Buddhism)。原始佛教包括佛陀在世时所讲的一切法。佛陀入灭一百四十年后,僧团分裂为两部:大众部(Ma-hasanghika,字面上的意思是“大多数”,指那些想变革的人)和上座部(Sthaviravada,字面意思是“长老部”,指那些反对大众部变革的人)。这之后的一百年,上座部又分裂为两支——“说一切部”(Sarvastivada)和“分别说部”(Vibhajyavada)。分别说部得到
阿育王(Ashoka)的支持,在恒河流域比较盛行;而说一切有部则往北去了克什米尔。
佛陀在世和去世后的四百年间,他的教法只是口口相传。之后,斯里兰卡铜碟部(Tamrashatiya,“穿铜色长袍的人”)——分别说部的一个分支的
出家人想把佛陀所讲的教法写在贝叶上,这项工作又过了一百年才开始。据说,那时只有一位比丘能够背诵全部
佛经,而他有些傲慢,其他比丘不得不说服他背经,这样他们才得以把经文记录下来。当我们了解到这个情况的时候,我们感到有点不安,因为我们知道,一位傲慢的比丘或许不是传播佛法的最好媒介。
即使佛陀在世的时候,也有像阿栗叉比丘这样的人,曲解佛法,并将它们错误地传播开来。(见《阿栗叉经》)显而易见,经过几个世纪以后,能够背诵经文的比丘中有,一部分人,并不理解经文的甚深含义,或者至少,他们漏掉和更改了某些字句。结果,一些佛法甚至在它们被记录下来以前,就已经被歪曲了。
通常,为了弄清哪一种说法是真正的佛法,我们需要研究几部经,并把它们加以比较。这就像把珠宝串在一起做一个项链。如果我们从佛法的整体来看每一部经,我们就不会执著于任何一个教法。通过比较研究和深入地考察文义,我们就能够推测出哪一种教法是可靠的、有助于我们的修行,哪一种教法可能是错误的表达。
当佛法在斯里兰卡被以巴利文记录下来的时候,佛教共有十八或二十个部派,每一个部派都有它自己结集佛法的版本。这些部派并没有分裂佛法,而只是同一件衣服上的经纬线。这些版本中的两种现在尚存于世:铜碟部
经典和说一切有部经典。它们是在同一时期被记录下来,前者是用巴利文,后者是用梵文和印度中北部方言。在斯里兰卡以巴利文记录下来的那些经典,就是我们今天所熟悉的南传佛教,或者叫做“上座部佛教”。说一切有部的经文就是我们今天所熟悉的北传佛教,现在已经残缺不全。幸运的是,它们被译成了汉文和藏文,而这些译本中的很多经典,今天仍然可以见到。我们必须记住,佛陀是不讲巴利文、梵文或者印度中北部方言的。他讲一种方言,叫做磨嘎地语(Magadhi)或阿达摩嘎地语(Ardhamagadhi),可是我们没有以佛陀自己的语言记录下来的佛经。
通过比较现存的这两种经典的版本,我们可以看出,哪些佛法是在佛教分裂成部派以前就存在的。当两个部的经文相同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得出结论,他们所说的一定是在分裂以前就存在了。当这两种版本不同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推测出,其中一种是错误的,乃至两种都是错误的。有些经典,北传佛教保存的比较好,而另外一些经典,南传佛教则保存的比较好。这就是有两种版本可以互相比较的好处。
佛法的第三条支流——大乘佛教,产生于公元前一或二世纪。佛
圆寂后的几个世纪里,修习佛法成为比丘和
比丘尼的特权,居士仅限于以饮食、衣服、卧具、医药四事来供养正式的僧团。公元前一世纪时,佛教修行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寺院化了。很多比丘和比丘尼似乎只是在为他们自己而修行。于是对这种现象的反动便不可避免了。大乘
佛教徒们提出的理想是菩萨的理想,菩萨是为了每一个众生的利益而修行和进行教化的。
这三条支流是相互补充的。原始佛教不可能记下佛陀所教导的一切,所以对部派佛教和大乘佛教来说,重新发掘过去被遗忘或被忽视的教法就是非常必要的了。像所有的传统事物一样,佛教为了保持活力和不断成长,也需要不时地更新自己。佛陀总是能找到表达他的觉智的新方法。自从佛世以来,为了向众生传播始自萨尔奈德
鹿野苑的佛法,使他们能够共沾法味,佛教徒们一直在不断地开启新的法门。
经文和讲法并不等于法本身,也不是对法的现量证悟。它只是用语言概念传达证悟的一种方法。当你借用一张地图去巴黎的时候,一旦你已经到达了,你就可以把地图扔到一边,开始享受在巴黎的乐趣。如果你自始至终都带着地图,如果你被语言名相缠住了,你就会错过现实。佛陀多次说过:“我的法就好比因指见月。不要执指为月。”
在大乘佛教的传统中,有这样的说法:“依文解义,三世佛冤。离经一字,允为魔说。”经典是我们修行必不可少的指南,但是我们必须小心地阅读它们,要运用自己的智慧,并借助于老师和僧团。阅读经文和任何宗教读物以后,我们应该感到轻松,而不是更加沉重。佛法的意义在于唤醒我们真正的自我,而不是增加我们的
知识储备。
有时候佛陀拒绝回答别人向他提出的问题。哲学家婆蹉种问道:“有我吗?”佛陀一语不发。婆蹉种接着问道:“那您的意思是无我了?”可是佛陀仍然没有回答。最后,婆蹉种离开了。佛陀的侍者阿难很疑惑,他问:“世尊,您一直教导说无我,您为什么不这样告诉婆蹉种呢?”佛陀告诉阿难,他没有回答,是因为婆蹉种是在寻找一种理论,而不是清除障碍的方法。(南传《相应部》)还有一次,佛陀听见一群弟子在讨论他是否讲过这样或那样的理论,佛陀就告诉他们:“四十五年来,我没有讲过一个字。”他不希望弟子们被文字概念束缚住了,即便是他自己讲的。
当一位考古学家发现一尊已然残损的雕像的时候,他会邀请擅长修复工作的雕塑家来研究那个时期的艺术,修复这尊雕像。我们必须做同样的工作。如果我们对于佛法有一个整体的了解,当它少了一块或多了一块的时候,我们就能认出来,补上缺损,减掉多余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