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小动作”让看病更贵更烦

梁知行

一位患有糖尿病、心脏病等多种慢性病的外地老人，需要长期服用9种药品，但是住了半个院出院时，医生却只能为他开300元的药，超出部分必须自己再到门诊去挂号开药。医生不肯多开的理由很简单：医院要控制药占比，规定了不能多开药。
   
2004年，江苏在全国率先出台一项新政：对全省医疗机构药占比实行上限指标控制，并且要求超比例的药品收入全额上缴同级卫生行政部门。然而，记者了解到，时至今日，药占比已经只是一个做给政府和老百姓看的形式，大小医院各显神通，人为控制药占比。而这不但不能解决“看病贵”，反而会带来大检查、医患矛盾等问题。
   
出院想开点药，还要再挂个号
   
好麻烦
   
70多岁的张大爷是泰州人，前不久，因为心脏疾病住进了南京某三甲医院的心内科。住了半个月医院，张大爷的病情得到了控制，医生同意他回家休养，然而，在让医生开出院后服用的药品时，张大爷的家人遇到了烦心事。
   
“我父亲是几十年的老糖尿病人，而且还有心脏病、高血压等好几种慢性病，他需要长期吃9种药，这些医生都是知道的，可是开药时，医生只肯开300块钱药，多出来的要我们自己到门诊再挂号开。”说起这次遭遇，张大爷的儿子气不打一处出，“我父亲吃的一种药150多元一盒，300块都不够开两盒。”
   
对此，医生表示不是他们不肯多开，实在是医院的规定，他们不能违反，否则要扣他的奖金。而医院之所以要出台这样的规定，也是为了控制药占比。“控制药占比是好事，但是不能一竿子打死啊！我们是外地病人，很多药当地医院都买不到，只能在南京医院开，病房不给开，我们还得再到门诊去挂号开药，医院病人这么多，挂号、开药、交费哪样都要排半天队，白白浪费了我们几个小时，医院这样的规定实在是太麻烦了！”张大爷的儿子气愤地向记者反映。
   
买昂贵抗肿瘤药，医生指点去药店
   
像个托
   
40多岁的钱女士在体检中意外查出患上了晚期肺癌，这对原本家庭殷实、幸福的钱女士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多方打听后，家人把钱女士从老家常州带到了南京某三甲医院治疗。
   
针对钱女士的病情、年龄和经济情况，医生建议她可以选择进口的分子靶向药物进行治疗，该药物的疗效要比一般抗肿瘤药好得多，当然，价格也非常昂贵，一个月要两三万元。钱女士家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用分子靶向药物治疗。
   
然而，令他们想不通的是，医生却跟他们说，医院没有这种药，要他们自己到药店去买。这让钱女士的家人很不能理解，既然药品疗效这么好，为什么医院都没有呢？医生的解释是：“这个药太贵了，医院卖的话占的药占比太高，而且不管是公费还是医保，这个药都不能报销，还是自己到药店买吧。”人生地不熟的钱女士家人，在南京找了多家药店之后，才在一家专门卖肿瘤药品的药店买到了。
   
而一位肿瘤科医生则无奈地表示：“对于我们肿瘤医生来说，要想降低药占比实在是太难了。肿瘤科本来就是一个主要靠用药的科室，但是医院一样会对科室的药占比有要求，如果完不成这个目标，医院对科室考核时就会扣分，这样直接受影响的就是医护人员的收入，当然，这是谁也不愿意的，所以，为了控制药占比，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这位医生表示，有的时候他们建议病人家属到外面买高价药的时候，病人家属会很不能理解。“如果我们告诉病人家属哪有得卖，他们会以为我们从药店那拿好处，是托；不告诉他们吧，很多外地病人根本找不到地方，又会抱怨我们，实在让我们左右为难。”所以，这位医生认为，药占比一定程度上也是对医患关系的考量，如果处理不好，直接就会激化医患矛盾。
   
该用的药还得用，那就多搞点检查
   
更贵了
   
采访中，一位省级医院的神经外科主任笑着告诉记者：“药占比对我们来说不是问题，门诊最高，但还是比主管部门规定的低很多，所以我们从来不担心药占比的问题。”这位主任表示，他们的药占比之所以低，不是说他们想着法控制病人的用药，“手术后，该用的药还是要用的，要不然出了医疗事故谁负责啊！”
   
关键在于，神经外科手术病人会做CT、核磁共振等一系列检查，这些检查的费用都相对比较高，无形中就拉低了药占比。正因为如此，这位主任认为，一味要求控制药占比，带来的一个严重后果就是大检查，这样不但没有降低老百姓的费用，反而还可能让看病更贵。
   
能否借鉴医保做法，控制总体费用
   
业内专家介绍，目前国内医院的收入由三大块组成，即政府投入、技术与劳务收入、药品收入，在政府投入少、技术与劳务收入又无法增加的情况下，药品收入无疑成为医院经费来源中的主力军。以药养医的现实导致了医生开大处方的现象不断出现，有的病人看一次最普通的感冒，医生往往会开上几百元的药。为了彻底改变“以药养医”的局面，江苏省卫生厅早在2004年就专门发文规定，对全省医疗机构药占比实行上限指标控制，超比例的药品收入全额上缴同级卫生行政部门，主要用于对药品管理好的单位的奖励。
   
“正是这条硬规定逼得各家医院想出各种招数降低药占比。”一家医院的负责人向记者透露：“2004年以后，卫生主管部门每年都会公布一次各类医院上一年的药占比情况，报出来的数据都相当喜人，从数据上看，老百姓看病肯定是越来越便宜了，但实际上怎么样，大家都很清楚。”
   
该负责人很坦白地说：“各家医院都在做‘小动作’来控制药占比不超过主管部门的规定，比如通过内部收入调整，拿公费医疗来说，这部分收入中很大一部分都是开的药，如果把它算在内，医院的药占比肯定很高，那我们就把这部分收入扣除，药占比自然也就降下来了。毕竟，谁也不愿意把挣到手的钱拱手送人。”
   
业内人士指出，一直以来，“以药养医”的局面其实并未打破，虽然说药占比一定程度上约束了部分医生开大处方的“习惯”，但事实上，药占比如今只是一个做给政府和老百姓看的形式。“医院的收入就那么几块，无论是三级医院还是二级医院，政府的投入都相当有限，通常只够支付医院职工一个月的工资，那么，医院职工其他11个月的工资就要靠自己挣出来，而且医院买设备、建房子，都要钱，这些钱如果政府不投入的话，最终还是由患者埋单，所以，药占比还是低不下来，即使低了，那也是由检查来拉的，老百姓看病的总费用并没有少。”该人士补充道：“对于检查手段少、住院病人少的小医院，药占比肯定会超出不少，要不然，医院怎么养活那么多职工啊！”
   
所以，业内人士认为，单纯通过药占比来控制医院的大处方是不科学不合理的，可以借鉴医保的做法，从总体费用上来控制，超额部分没收。   


来源： 南京晨报 　作者： 华琳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