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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雪山来客

空谷幽兰-内地五千多位隐士藏身终南山 过着千年前生活(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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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6/20 17:31:23 | 显示全部楼层
2.

“太白山”的意思是“大白山”,但是它还有其他的名字。在西元前第三个千年,它被称作“惇物”——大供应者。在西元前第二个千年,它被称作“大时山”。在西元前第一个千年期间,当早期的中国神话开始演变成哲学的时候,它被称作“太乙山”——创造万物的大神之山。在它所创造的万物当中,有它自己的白色岩峰,因此,在西元前第一个千年末,人们开始叫它“太白山”。


在早期的中国哲学中,白色是西方之色,也是暮星——太白金星之色。两千多年以前,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太白之精滴落到这座山上,变成了—块白色的岩石,这块岩石成了太白山的顶峰。(很显然,这个故事就是西元8世纪唐玄宗所做的那个梦的基础。)偶尔,当太白山没有被云雾掩盖之时,它的魁伟的白色身影,是眉县(古为“郡县”——译者注)以南最突出的风景。


眉县在顶峰以北四十公里处。尽管它离顶峰很近,可是古代的旅行者们却常常假道武功和周至二县,从东面上山。武功和周至在西安西面七十公里处。传统的路线是从武功和周至出发,向西南走到清湫村。清湫的遗址就在现在的槐芽镇南面。


清湫是原来的山神庙所在的地方。清湫南面大约十公里处的三宫池,是昔日进山的入口。过去农历七月,人们常常到这里来祈雨。农历七月也是全年中惟一的月份——在这个月份里,凡夫俗子才敢斗胆去爬太白山麓的小山。在《郿县志》中,一位爬过这些小山的清朝官员(李柏)留下了这样的记述:


“其登之也,始旁溪以穿林,继攀萝于鸟道、枯搓横续其断岸,石栈勾折于危岛,其险也如此。及登绝顶,万缘俱空。日瘦月小,星寒云低。远眺东南,天山一色。眺瞰北渭,渺然一带。五将、九嵕,俱为培塿,其高也如此。


群山环卫,如星拱极,区其形状,有欹者、侧者、偻而探者、蹙黛倚者,似龙盘者、虎踞者、似凤鸾翼者,堆似牛首者,并峙似熊耳者,有鸣声镗鞳似石钟者,有峰崖相等似楚山九嶷、齐山七十二峰者,其山形之异也如此。


或阿香轰于涧底,或长虹勒乎山腰,或狂飙乍逝,板屋有秋叶之危;或雾锁大壑,白昼有下舂之实。兼以晴雨倏忽,挥霍万状者,其气象之变有如此。”


《郿县志》中还记载了另一位旅行家、17世纪的官员贾鉝对太白山的印象:
“余入山,见景之奇者,若宋元之图画,开阖反侧,变态万状。见径之险者,若羊肠、鸟脊,进退一线,极人境之幻矣。


陈仲醇云:‘世之游山,不过七尺筇与一两屐。必士大夫有驺从、糇粮之资而后可’。若余之入太白,则既难假于舆儓,亦莫资筇屐。


遇水不测其深,掷足石齿而跳跃之,少错则坠矣。遇土不计其泞,入足而随出之,少缓则陷矣。壁立数仞之峰,或蚁缘以上;建瓴千尺之阪,或蛇伏以下,不知其身之捷于猿猱,而勇于贲育者。”

□贾鉝文見附录。


贾鉝的介绍之后,还有详细的描述。它成了爬山的标准记述,甚至被刻在石头上,以利益子孙后代。虽然我没有去接近太白山的任何地方,但是我从一位在太白山上住了几十年的道士那里,了解到了太白山的路径情况。这位道士熟知通向山顶的每一条路——它们共有四条,两条在南,两条在北。


南面的两条路,一条从西南上来,经过自然保护区附近;另一条从东南上来,从黑河沿岸开头。北面的两条路,分别从鹰头村(音译)和塘峪村(音译)开始,然后在太白山北坡的半山腰处会合。在那里,从黑河上来的那条路,也汇入其中。大部分游客走北面的两条路:从眉县来的人走鹰头那条路,从周至来的人走塘峪那条路。不管走哪一条路,要到顶峰,人是九十公里,鸟儿是二十五公里。


还有,这些路并不总是开放的。甚至山上的大道观,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也都是荒凉的。农历六月份,太白山一带的所有出家人都在顶峰聚会。会面之后,他们又重新分散到点缀着山路的十一座道观中——“文革”前有三十七座。


告诉我有关太白山的事情的那位道士说,要到顶峰,得爬四天。除非盛夏,否则几乎没有人去爬太白山。盛夏的时候,道观是开放的,可以提供简单的食宿。他说,大部分登山者都在七月末和八月中旬之间上来。否则,太白山上太冷。不过采药的人和香客意志却坚定得多。从四月直到十月,在通向顶峰的山路上,都能够发现他们采集草药和汲取太白山上湖泊里的神水的身影。在贾鉝的记述中,他解释说:“……其神异同,而不令人久憩其傍。久则雷电即至,名为行法。……诸池皆神所司,土人敬礼。”

这些湖泊除了是神灵和水龙的家之外,它们还蕴藏着其他的秘密。首先,围绕着顶峰,它们形成了一串由六个圆形山谷组成的项链,海拔高达3500多米,这使得它们成为中国最高的高山湖泊,离天只有一口气那么远。它们是在一万二千年前,最后一次(第四纪)冰川时期形成的。其中最大的那个湖泊真是深不可测。那位道士告诉我,1956年,两位苏联潜水夫携带着某种水下呼吸设备,试图潜到最大的那个湖泊的湖底。几分钟后,其中的一个人回到水面上,气喘吁吁的;另外一个回来得晚多了,死了。那位道士说,他看起来像一根冰棒。


是太白山的水促使贾鉝这样开始他的记述的:“及山,舍骑而徒,三里,至三宫池,池清澈。凡祷雨,必取水设坛中,山高不可到,多汲是池焉。”西元11世纪,苏东坡曾经是这一带的地方官。一场早灾使得他参拜了太白山的山神庙。后来,他写下了一首五百言的长诗,其中有这样的四句:


“平生闻太白,
一见驻行驺。
鼓角谁能试,
风雷果致不。”


苏东坡所提到的是太白山更为著名的一个特征。根据着于西元4世纪的《水经注》的记载:“山下军行,不得鼓角。鼓角则疾风雨至。”当苏东坡参拜山神庙的时候,他一定召集了当地的民兵。他说,他的祈祷得到了回应,3天大雨如注。


李白是太白山所偏爱的另—位诗人。李白出生以前,他母亲梦见暮星使她受孕了,于是为了纪念李白天上的父亲,母亲便给儿子取字曰“太白”。因此对李白来说,去探望他的石头兄弟,只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


“西上太白峰,
夕阳穷登攀。
太白与我语、
为我开天关。
愿乘泠风去,
直出浮云间。
举手可近月,
前行若无山。
一别武功去,
何时复更还。


李白是一位道教徒。虽然佛教徒也来这里隐居,但是太白山始终是一座道教名山。像其他的山一样,关于第一批选择太白山作为隐居地的隐士,没有任何历史记载。道教徒们说,老子曾经在此逗留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以采集云母和长生不死药的其他配料,然后才通过散关消失了。但是即使老子确实曾经来过这座山,他也从来没有被列入过太白山的隐居者的名单。


与太白山有关的第一位隐士是鬼谷。西元前4世纪,他曾经住在这里。尽管鬼谷喜欢隐姓埋名,但是他的两位学生苏秦和张仪,却因为在战国时代提出“连横”、“合纵”的政策而蜚声一时。结果,鬼谷就被公认为是吸收了当时各家思想的法家的祖师。鬼谷本身是一位道教徒,据说他曾经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太白山上有一座悬崖,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唐朝的时候,有人撰写了一部道教经典,署上了他的名字,这就是《鬼谷子》。

 楼主| 发表于 2013/6/20 17:35:15 | 显示全部楼层
3.


从太白山早期名字的神话基础来看,几千年来,它必定一直是宗教仪式和宗教修行的圣地。但是历史上最早提及太白山上的庙宇,则在仅仅两千年前。那时候,有人为了纪念谷春,于西元前一世纪歉收的年份里,修建了一座山神庙。




谷春是汉成帝宫廷中的一个小官,他也是道教瑜伽的修行者。他死的时候,身体还是温的。因此当他下葬的时候,他的家人拒绝钉上棺材盖。3年后,他突然出现在他生前所在的村庄的大门顶上,坐在那里。当他的家人听说了这个消息以后,他们打开谷春的棺材,结果只看到了他的衣服。在大门顶上过了3夜以后,他拒绝了家人要求他回家的恳求,然后消失了。后来,人们又发现他重新出现在长安城一个主要城门的顶上。但是3天后,他又一次离开了。历史记载上说,他最后出现在太白山上。因此后来有人为了纪念他,就在顶峰上修建了一座道观。




不过,太白山最著名的隐士却是另一位道教徒——孙思邈。西元7世纪上半期,孙思邈第一次来到这里,把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用于在太白山上采集药草,完善他的医学知识,以及修道。尽管有几位皇帝召请他做官廷里的高官,但是他更愿意专心致志于道教修行和医学实践。他说,不管病人的社会地位或社会关系怎么样,医生应该给所有的人治病。他在老百姓当中赢得了崇高的声望,被人们尊为“药王”。直到今天,他仍然是中国最伟大的医生之—,也是中国第一位营养学家。




孙思邈去世的时候,留下了两部著作:一部总结了他所在的时代以前的药方(《千金要方》),另外一部则收集了他自己的杰出贡献(《千金翼方》)。在《千金翼方》中,他记载了用海藻和鹿茸治疗甲状腺肿大,牛肝和羊肝治疗夜盲症,杏仁、谷白皮和蜀椒治脚气等治疗方法。




作为中国一座主要的道教修行中心,太白山的重要性,最终在接下来的一个世纪里得到了承认。那个时候,道教作者司马承祯补充了十大洞天的遗漏,把太白山列在三十六小洞天的第一座——在这些洞天里,人们能够找到或者炼制长生不死药。大约在太白山被列入道教名山名单的同时,在李白的古风系列中,他写下了这首诗:




太白何苍苍,
星辰上森列。
去天三百里,
邈尔与世绝。
中有绿发翁,
披云卧松雪。
不笑亦不语,
冥栖在岩穴。
我来逢真人,
长跪问宝诀。
粲然启玉齿,
授以炼药说。
铭骨传其语,
竦身以电灭。
仰望不可及,
苍然五情热。
吾将营丹砂,
永与世人别。




太白山不仅是想成仙的道教徒的家,它也是儒家隐士的家。中国隐士传统的一个循环论题是,与其说隐居意味着放弃社会,还不如说它意味着放弃贪欲。作为一个原则,隐士们首先通过改造自己,进而寻求改造社会,因此他们中的很多人来太白山是为了冷却自己的热情的。




早在西元l世纪末,儒家隐士就已经出现在太白山麓。这段时期,选择隐士茅篷而放弃宫廷职位的学者的数目大量增长。学者们不再仅限于掌握通常的一两部儒家典籍,而是对接受更广泛的教育产生了兴趣。




这第一批汉代学者学到了有关大部分主要典籍相关的广博精深的知识,挚恂就是这批学者中的一位。他吸引了十多位弟子,到太白山的隐居地跟他学习。其中一位弟子叫马融,他的才华使他很快成为挚恂最喜爱的弟子。后来,马融娶了挚恂的女儿,在太白山上创建了自己的学院。西元166年,马融去世的时候,他被公认为是儒、道两家典籍注释者中的泰斗。有一千多人宣称马融是自己的老师。




来太白山跟马融学习的人中,有一个人叫郑玄。虽然郑玄曾经师从当时很多著名的先生,但是他还是没有马上被马融所接受。他被迫在附近搭了一座小茅篷,并通过马融的其他弟子,间接地接受指导。有—次,马融在解决一个涉及天体运动的问题时,遇到了麻烦,他的一位弟子说,郑玄能解决这个问题。郑玄迅速地解出了答案,最后被接纳加入马融的核心圈子。跟马融学习了几年以后,郑玄离开了太白山,到长安开办了自己的学院。在那里,作为经典的注释者,他的声望最终超过了自己的老师。当他淮备离开太白山的时候,马融抓着他的手说:“大道随你东去了,为它而尽你所能吧。”




不管郑玄做了什么,都是不够的。儒家对于世界和人类在其中的位置的解释,很快就被道教和佛教所淹没了。但是将近一千年后,儒家最终重新赢得了领先地位,太白山再度成为儒家隐士的一个中心。张载就是这一时期最伟大的哲学家之一。他出生于太白山北面的眉县,后来又隐居到太白山麓。像汉朝的挚恂、马融和郑玄所做的一样,他创建了宋代最著名的学院之一。在太白山的山影里,张载发展出了儒家第一套伟大的玄学体系,这个体系是建立在下面这个理论的基础之一上的:我们的物质世界只不过是气的短暂聚合,气分散之后,又组合和重新组合,处于不停的变化之中。为了与他的儒家隐士的角色保持一致,他又把这个理论应用到了人际关系山面:我们都是由同样的气所构成的,所以应该待人如己。




在太白山上,我们看到了隐士传统和它的解决方式中所凸现的一个主要矛盾:修道的人无法脱离人群,然而为了找到道,他们又必须远离社会隐居——至少是暂时的,以进行自我修炼和制心一境。如果对于学者来说,这是正确的,那么对于出家人来说,就更是如此了。在很多出家人求道的过程中,他们因住在暮星之家——中国最纯净的气所聚集的地方,而大受激励和鼓舞。

 楼主| 发表于 2013/6/20 17:40: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访王维不遇


1.

在中国古代,选择隐居生活并不总是意味着艰苦的生活。除了宗教苦行者和正直的穷人之外,还有一些富有的隐士,他们的艺术感受力促使他们走出城市,走进附近的山里。住在离长安一日行程之内的清贫的终南山隐士们,偶尔会发现,他们正在与中国最有教养的人分享自己的茅篷——为了寻求宁静和安慰,这些人也转向了终南山。


那些走世间成功道路的人,虽然也能得到快乐和荣誉,但是总有一些人中途转了方向:厌倦了宫廷生活的贵族,没能通过考试的未来的官员,不愿意放弃自己原则的学者,精疲力竭的官僚,遭到放逐的大臣,比刽手手抢先一步的罪犯,等等。在每一个朝代,那些有教养的隐士的住宅,都散见于乡村各地。在那里,它们的主人花费时间去学习遗忘。


有时候,这些有教养的隐士把他们原来在城市所享受的豪华,也带到乡村的家里来了。但是一般情况下,他们更愿意(或者被迫)把豪华置之脑后,而去追求俭朴生活的快乐。这样的人在中国的山里生活了几千年了。尽管他们在乡村所逗留的时间,从短暂的拜访到终身的居留不等,但是在盛衰之时,他们的存在会变得格外地引人注目。


在《中国诗歌的伟大时代:盛唐》(The Great Age of Chinese Poetry:the High Tang)—书中,史蒂芬·欧文解释说:“西元8世纪,在高官和隐士之间,开始真正出现了一种特殊的亲密关系。这种关系,在整个传统的中华文明的余下的很多个世纪中,以多种形式得到了延续。”(第27页)实际上那个时候,这种关系已经很古老了。但是8世纪的时候,这种关系确实出现了一个新的变化,那就是有意识地把隐居在乡村作为在社会上出人头地的手段。唐朝的时候,这种吸引朝廷注意、从而弄到一个官位的方法变得如此流行,以致于人们称它为“终南捷径”。8世纪期间,终南山上的茅篷和别墅,大概比此前或此后的任何一个时期都多。看起来似乎每一位重要人物,以及每一位想成为重要人物的人,都有一座终南别墅。


在这些隐居在终南山的有教养的隐士中,有一个人不是在寻求通向都城的捷径,这个人就是王维。王维选择了终南山作为出世的捷径,而不是入世。就是在这里,在辋川别墅的相对的隐居生活中,他把生活和艺术用这样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方式融合到了一起,以致于创造了一种标准,从那以后,受过教育的中国人,都一直受到这个标准的吸引。王维是位无与伦比的有教养的隐士。他认真地对待自己的隐居生活,把隐居变成了艺术,又把艺术融入了隐居生活。


西元699年,王维出生在太原的南面——太原是今天中国北方省份山西的省城——出生在帝国最有权势的两大家族中。他的童年时代都花在为一份与他的家庭背景相适应的职业做准备上面了。唐史说,九岁的时候,他开始写诗。西元761年,王维去世了,时年六十二岁。他被唐太宗誉为当时最伟大的诗人——而当时是中国历史上诗歌艺术的鼎盛期。随后第二年,李白也去世了,时年六十一岁。八年后,杜甫也与世长辞,年仅五十八岁。


在王维去世以后的很多个世纪里,他的诗名并没有衰减,虽然他不再排在李白和杜甫的前面。这很难说是一种轻视。王维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位诗人,而认为自己是一位艺术家。而作为—位艺术家,他是无与伦比的。诗歌只是他所擅长的几项艺术中的一项而已。他也精通音乐。关于他的音乐才能的故事有很多:有一次,一只箫由于无法承受为他的琵琶伴奏的张力而崩裂了;还有一次,人们把一幅壁画指给他看,上面画着一队乐人,他能够说出壁画上正在演奏的是哪一首曲子的哪个音符。实际上,王维年仅二十一岁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大唐帝国的最高学位,他的第一个官职是在朝廷的音乐机构里作太乐丞。但是他的音乐才能比不上他的诗歌,而他的诗歌又比不上他的绘画。他告诉我们:


“宿世谬词客,
前身应画师。”


十九岁的时候,他恢复了自己前生的爱好。尽管王维的画作没有保存下来,但是有几幅早期的摹本,为他的绘画才能提供了充足的证据。宋朝诗人苏东坡称他为“中国惟一真正伟大的山水画家。”明代书法家董其昌总结了他的同事们的评价:“右丞以前作者,无所不工,独山水神情传写,犹隔一尘。”


在长安,王维为孟浩然这样的诗人朋友画肖像,也画古代的佛教人物,诸如维摩诘等——维摩诘的名字他取来作了名及字。但是他厌倦了朝廷里的生活,尤其是在经历了几段时期的流放之后。因为政治过错,他先是被流放到山东,后来又被流放到西北边境。四十岁生日以后的某个时间,他买下了初唐诗人宋之问昔日的乡村别墅,它坐落在长安东南六十公里处的辋川岸边。接下来的二十多年,他经常回到都城,以维持从政的表像。最后,他做到了副丞相的位置。但是他却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呆在乡间别墅里,致力于山水画和诗歌的创作。经常与王维会面的朋友中,有一位叫裴迪。为了给他的著名画作《辋川图》配诗,与裴迪一起创作了一系列诗歌,描写了他的隐居地附近的风光。

 楼主| 发表于 2013/6/20 17:44:39 | 显示全部楼层
2.

当王维接近老年的时候,他对佛教的兴趣越来越多地主宰了他的生活。他花很多时间坐禅。同时代的人说,他越来越像自己过去所画的那些瘦骨嶙峋的隐士中的一位了。在他去世以前的很长时间里,他似乎就已经消失在自己的一幅画作或诗作中了:


中岁颇好道,
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
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
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
谈笑无还期。


我去台湾之后不久,就开始读王维的诗。我在一座佛寺里住了两年,每天我都要去爬佛寺后面的小山。爬山的时候,我就背王维的诗。我喜欢它们所唤起的心境。每记了一首之后,我就会坐下来,在一座坟墓上打坐。从那里,从山的边缘望出去,能够看到台北这座飘浮着的城市。有一天,当我正想放腿子时,我发现一条有花纹的环蛇正盘在我旁边——环蛇是世界上最致命的毒蛇的一种。我极其缓慢地站起来——从那以后,在我呆在那座佛寺的余下的时间里,我再也没有背过任何王维的诗。不过,我对于这个人的兴趣却一直保持着。十五年后,当史蒂芬和我来中国寻找隐士的时候,我想起了王维。


我在香港买的一本书上说,在王维昔日的隐居地,他手植的一棵银杏树仍然活得很好。一个阴雨天,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好干的,我们决定去看看王维的树。我们雇了一辆车,沿着灞河向东南开去。五十公里后,我们在蓝田掉头向南,然后沿着辋川穿过终南山的一个山口。昔日当王维去辋川别墅的时候,他要在这里下车,然后剩下的路都坐船。过去这里没有山路,更不要说大路了。直到20世纪50年代,政府才在山谷的东部边缘炸出了—条路。


半路上,一道滑坡挡住了我们的去路。工人们说,他们希望几天内能把这条路清理出来。我手脚并用,爬上那道滑坡,停下来去看一些蓝色的雏菊——原来它们是我的老朋友了。在我在台湾的家附近的路边,我的妻子常常摘它们的叶子作晚餐。我很惊讶在这么远的北方看到了它们。在滑坡的另一面,史蒂芬和我与六个当地人一起,坐上了一辆三轮摩托车。


当我们把小汽车和滑坡甩在后面的时候,山谷很快变得开阔起来,四周环绕着云雾缭绕的青翠的山峰。其他的乘客在阎村和官上村下车了。在官上村的东面,我找了找孟城坳,它是宋之问原来的居处,也是王维初次来这儿所住的地方。他的关于辋川的组诗,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但是这个地方现在是辋川高中的家了。我们继续向东南行去。


过了白鸦坪村,路分岔了。右边的那条路通向王维的银杏树和他昔日的鹿苑隐居处,距此地大概还有一公里左右。司机却建议我们往左走,先去看看一个山洞,从那里,我们可以饱览这一带的风光。


我们经过了一个检查点。但是天正在下雨,负责的人肯定躲在里面了。几分钟后,我注意到一辆警车远远地尾随在后面。我们继续往前走。大路变成了土路,土路变成了岩石,当岩石变成了鹅卵石的时候,我们下了车,开始爬山。


几分钟后,我们爬到了一个平台上,从那里可以俯瞰周围的群山。一位管理人员从一间小房子里走出来,为我们打开了观音洞的大门的锁。观音洞里有普通的钟乳石和石笋,造型像大悲观世音菩萨。我们更喜欢洞外的风光,于是站在平台上,看着那些山峰消失,然后又重新出现,就仿佛王维的画卷被展开在我们面前,一会儿一景……


当毛毛细雨开始变成大雨的时候,我们下山住回走。透过乌云的缝隙,我注意到几个员警站在我们的三轮车旁边。我让史蒂芬换了胶卷,把曝了光的胶卷塞进他的袜子里。当我们来到大路上的时候,员警通知我们,我们被捕了。他们一直把我们“护送”到那道滑坡处。在那里,我们被押上了另外一辆警车。它一路鸣着警笛,拉着我们回到了西安外事局的所在地。在那里,我们被指控从事间谍活动。尽管我们没能去到那么远,但是王维当年在他的鹿苑隐居地手植的那棵银杏树,现在在一家核工厂里。很显然,杜甫也有过相似的经历:


“何为西庄王给事,
柴门空闭锁松筠?

 楼主| 发表于 2013/6/20 17:51:3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大道入尘


1.

在《楞伽经》中,佛陀说:“悲生于智”。在过去的五千年里,中国寻求智慧的个体们——不管他们把它称之为“法”还是“道”——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寻找着它,有时候,他们在山里发现了它。但是迟早,智慧会生起慈悲。迟早,道会来到世间。


把道带入世间的佛教徒被称作菩萨。道教徒被称作神仙。他们自己也承认,很少有道教徒能修炼到那一步。但是有些人确实成仙了,尽管他们总是很难找到——只有那些确实不与其他人住在一起的人,才能成仙。如果他们不是一起离开这个世界而飞到仙岛上去,那么他们通常都住在大山里、沙漠里和沼泽间。但是他们也喜欢去有人烟的地方的佛寺、市场和酒店:他们来人世间寻找可以授之以道的人。


在长安,或者说西安,在过去的一千年里,神仙们的聚会地点一直是八仙宫。它建于西元11世纪,是在一座早期的道观的旧址上建的。8世纪的时候,在一家酒店里,吕洞宾遇见了神仙汉钟离。八仙宫就在这座酒店附近。


吕洞宾和汉钟离是一个隐士群体的创始成员。13世纪的时候,这个群体以“八仙”而闻名。几百年前,诗人李白和杜甫在“饮中八仙“之列。提到这种八位圣人的组合,要追溯到很早以前。但是这些早期的群体,没有一个能像吕洞宾和汉钟离所在的八仙群体这样,激起人们的热情,更不要说尊敬了。当然,道教所承认的神仙有成百上千位,正像佛教所承认的菩萨有成百上千位一样。为什么这八个人得到特殊的青睐,原因不得而知。当初是谁选择了他们,也不知道。除了修道以外,他们惟一的共同点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终南山修道。


尽管这个群体的成员不时地有所变化,但是“八”的选择却不会变。很显然,这是要给《易经》中的八卦赋予人的形式。据说这样一来,八仙就代表着不同的阴阳关系的组合,诸如第一和最后、年老和年轻、男性和女性、美丽和丑陋等等。


八仙中的第一位是汉钟离。他常常被画成手持一把扇子,坦腹迎风。顾名思义,他出生于西元1世纪的汉朝。他是一位将军,被派去跟藏人打仗——其时强人已经入侵到都城西面的渭河平原上。他被打败了,耻辱地逃进了附近的终南山里。在那里,他遇见了几位道长,他们把长生不死的秘诀传授给了他。八百年后,他又把这些秘诀传授给了吕洞宾,其中包括八段锦——为了促进气的循环,直到今天,人们还在练习它。


八仙中的最后一位是曹国舅。他常常手持一对阴阳板,上有皇家标志。他是宋代曹太后的弟弟,据说宋仁宗给了曹国舅这对阴阳板,以确保他得到广泛的布施和尊敬。有一天,汉钟离和吕洞宾发现曹国舅在终南山里坐禅。他们问他在修什么,曹国舅说他在修道。他们问他道在哪里,曹国舅指指天。他们问他天在哪里,曹国舅指指心。两位神仙大笑起来,恭喜曹国舅对道的理解,并邀请他加入到他们当中。


八仙中最老的成员是张果老,他手持一只名叫“鱼鼓”的竹筒,常常倒骑一头白驴,这头驴能够日行千里,它也能够被像一张纸一样地卷起来,以后往它身上喷水,它就能活过来。尽管两部唐史中关于张果老的传记,都说他出生于8世纪,但是也有人说,张果老曾是混沌初开时的一只白蝙蝠,这样一来,他就成为八仙中资格最老的成员。


八仙中最年轻的成员是韩湘子。他是9世纪时的学者兼诗人韩愈的侄子。一般情况下,他被画成是手执一只箫。他因为无心从政而遭到叔叔的批评。韩湘子写了一首诗作为答复,描述了他在终南山隐居生活的快乐——他靠露珠、彩云和研碎的珍珠粉过活。但是直到后来他显示神通,使牡丹在冬季里开花,才最终使他叔叔确信,他决意要修道,而不是当官。


吕洞宾是八仙里最受人欢迎的一位,已经成为几门艺术和手工艺行业的祖师爷——其中包括文学。为了显示阳刚之气,他常常背悬一口宝剑,手执一把拂尘。这把宝剑能使他隐身,帮助他斩断烦恼。拂尘代表权威和师父的身份。


8世纪的时候,在长安的一家酒店里,吕洞宾遇见了汉钟离。他睡着了,目睹自己过完了世间的一生,经历了成功和失败、欢乐和悲伤。(13世纪的时候,他的梦被写成了不朽的戏剧,剧名为《黄粱梦》。)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向汉钟离请教怎样才能超越生命的短暂。汉钟离教他修道,于是吕洞宾就去隐居了。先是在终南山里,后来在中条山,最后他也成仙了。除了向这个杰出的团体的其他成员传道以外,吕洞宾还留下了几部专着,其中一部已经被译成英文,英文译名为《金花之谜》(Secret of  the Golden Flower)。为了觉悟世人,他还写了—些简单的诗,其中的几十首(应为几百首,但是下面的这首诗并非出自《全唐诗》——译者注)被收在《全唐诗》里:


我有松风卖,
世人买得无?
三万两黄金,
与尔一葫芦。


八仙中惟一的女性成员是何仙姑。她手持一茎荷叶,有时候是一朵灵芝。她是广东人,也是八仙中惟一的一位南方人。她拒绝嫁人,孤身一人在大山里漫游,靠采集野果和野菜来赡养她的母亲。最后,她不再去任何靠近人烟的地方,学会了以服食云母为生。这使得她身轻如燕,能够像鸟儿一样飞过山脊。有一天,她遇见了吕洞宾,从他那里得到了仙桃。


蓝采和是八仙中最俊秀的成员,有时候被画成一个女孩。他的最早的传记出现在宋朝。传记中说,他出生于此前早些时候,大概是在9或10世纪。他走街串巷,四处卖花。敲打着两只大拍板,唱着关于神仙的歌儿。他只穿一只鞋子,穿的衣服永远不合季节。


最后,八仙中最丑的成员是铁拐李。铁拐李住在终南山的时候,学会了连续数日离开身体。一次他漫游回来之后,发现自己的身体己经被弟子烧掉了——弟子以为他死了。幸运的是,他找到了一具刚死的跛脚乞丐的尸体,并用它作了自己的身体。从那以后,他就拄着铁拐,蹒跚而行。

 楼主| 发表于 2013/6/20 17:57:38 | 显示全部楼层
2.

我们被员警拘留的前一天,史蒂芬和我去了昔日八仙会面的那座道观——也许现在还在会面。它还在原来的位置上,在两安东门东北大约五百米处。不过这座道观已经等到了好日子。占据了整个主院的一个工厂最近才被拆除了。很显然,政府认为这座道观有旅游潜力,于是拨了一部分资金,做了—些修缮工作。在院基的后面、我们参观了最近才修复的两座大殿,一座供奉着八仙,一座供奉着斗姥。


在一座修复了的大殿里,史蒂芬和我加入到其他游客的队伍当中:上香,许愿,抽签。签是竹子做的,上面写着数字。我抽到了“2”、于是走向附近的一个视窗。在那里,我为我的命运付了五分钱。签文是这样的:“那些隐藏着的人,终有一天会大放异彩。”


我向一群道士走去。其中的一个人原来是方丈。我告诉他我正在寻找隐士,他说我的命运决定了我注定会成功。几个月前,史蒂芬和我参访了湖北武当山上的道观。在那里,我们听说了有关600岁的老道长住在神农架的深山里的事儿。我问这位方丈,终南山里有没有这么老的师父。他说,他从采草药的人那里,听说过类似的传闻。但是他自己所遇到过的人,从来没有超过150岁的。他问我史蒂芬多大了。


我们在中国所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想知道史蒂芬多大了。他们—瞥见他的胡子,就确信他一定很老了。我笑了,说史蒂芬500岁了,说他来中国就是为了找比他更老的人的。这句话在道观里掀起了一个冲击波,眨眼之间,这里所有的道士都聚拢过来了。我试图挽回损失,告诉他们,我只是在开玩笑,史蒂芬是一个不到50岁的胡子。这句话使得众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所以,你们可不要跟道士开关于年龄的玩笑。
一个星期后,我们又回到八仙宫。西安外事局让我们在风里转了三天之后,终于认为,我们太蠢了,当不了间谍,并把护照还给了我们。


当我们重新踏进八仙宫的时候,我垂头看着自己的肩膀。看起来似乎没有一个人对我们获准回来有足够的戒心。一般情况下,不管史蒂芬和我走到哪里,我们都会吸引一大群人;可是这一次、当我们从院子中间穿过去的时候,就好像我们已经变成了隐身人。一位中间人已经为我安排好了一次采访,采访这座道观里的一位常任道士。我们到了东厢杨道长的房间,根本没有人注意我们。我敲敲门,一个声音说“进来”。我们进去了,我关上门,以确保我们不会受到干扰。


本来杨道长一直在坐禅,可是放下腿他也并不觉得烦恼。在他所坐的床的那一头,有一顶蚊帐。靠近另一头是他弟子的床——他那一天不在。仅有的家当是两只装衣服和杂物的大木箱,两张木桌,还有两把折叠椅。我在其中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来,问杨道长他多大了。他说他才七十二岁,还一点儿都不老。他说他出家将近50年了。我向他请教关于修道的事情。


杨:修道就像当胎儿。当我们在母亲体内的时候,我们看不见任何东西,也听不见任何声音。我们所知道的一切,只是我们自己的感觉,我们不知道自己在母亲的体内,也不知道她是谁。当我们能够看和听的时候,我们就已经出生了。修道也是如此。当我们最终明白道的时候,我们的修行已经结束了。但是首先我们必须花很长时间修行。不过我们所修的并不是这个肉体。老子所谈的不是这个身体。我们的肉体不是我们的真身。我们的真身在假身里面,就像胎儿在母亲体内—样。我们的母亲就是我们的假身。除非我们把假身弃置一旁,否则真身就不会出来。


问:修道的人看起来与众不同吗?
杨:也是也不是。几年前,我在楼观台遇见一位老道长。他也姓杨,每天只吃一顿饭,这一点与众不同。那时候,楼观台住着一百多位道士,他是惟一一位每天只吃一顿饭的。除了早餐固定以外,他没有时间表。什么时候想睡觉就睡觉。不睡觉的时候,他就劳动。他比其他的人精力更旺盛,但是除此以外,他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几年后,楼观台发生了一些变化,人们在争夺领导权,他被大众推举接任了方丈。大约一年以后,我又见到了他,当时他是来八仙官开会的。他完全变了。他的眼睛看起来不一样了,他的声音听起来不一样了。突然之间,他的举止就像一个已经得了道的人。但是以前他从来没有显示过自己的这一面,因为那时候他的责任不一样。


问:您为什么决定致力于修道?
杨:我出家的原因是想学习。当我长大的时候,我没有机会上学。我家太穷了。可是农活儿不忙的时候,我的堂兄们就可以去上学。但是我父亲说上学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不过我还是想学点什么。当我快二十岁的时候,我哥哥答应让我上学。我学了三四年,但是没学到多少东西,只够看故事的。直到我出家当了道士,我才真正学会阅读。从那时起,学习给我带来了很多麻烦。它并不像我想像得那么容易,它就像风过耳。于是我决定最好把精力集中在修行上,而不是学习上。不过这么多年来,只要有时间,我就读书。


解放后,不准我们再读老书了。但是我还是想办法搞到了不少道教的书,我把重要的都藏起来了。然后“文革”来了,他们开始烧书抓人。那个时候,我很清楚书里写的是什么。所以当红只兵来了的时候,要求我们把自己的书上交,我就拿出了一整箱子书,包括我自己写的东西。我让他们把他们想要的书拿走,把剩下的给我留下来。他们把所有的书都搬进了厨房,烧掉了。


问:多可惜啊。当时您难过吗?
杨:不怎么难过。这只不过是一种变化而已。此外,“文革”后,我又收集到了一大箱子书,几乎每天我都可以阅读一会儿。之后大约七年前,我失明了,跟我所有的书再见了。


问:您的眼睛怎么啦?
杨:道教修行有时候挺危险的。我做错了一件事,它们就像蜡烛一样,熄灭了。


问:您最喜欢哪些道教经典?
杨:当然是《道德经》。解放后,人们对《道德经》批判得不少。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们也同意,《道德经》是道藏中最深奥的书。大部分道教书籍,你一看就能分辨出它们是深还是浅,但是《道德经》不行。《道德经》是只给有大智慧的人看的,它不是给普通人看的。它是第一部道教经典,之后出现了《黄帝阴符经》。在解释道教哲学和修行的本质方面,《黄帝阴符经》甚至比《道德经》还简明扼要。


但是所有道教经典中最重要、最珍贵的则是玉皇大帝的《心印经》,它也是《皇经》最核心的部分,我们上早晚课的时候都用它,它是玉皇大帝传出来的教义。它讲的不是外面的事情。它解释说,我们都是小宇宙,我们的体内都有太阳、月亮、星星和宇宙。它讲我们怎样用气来滋养和保护我们的肉体,以及怎样聚气来修出一个长生不死之体。如果我们的气只来源于外部,我们很容易就精疲力尽了。它教我们怎样去修炼内气。修道不容易,有些人一辈子都在修道,却没有成功。关键是要聚气。一旦你能把气聚到一起,你的智慧自然而然就会生起,容易得就像生火、下雨一样。


问:在学习道教方面,您觉得书有用吗?
杨:书就像食物。它们能填饱我们的肚子,却不能填饱我们的心。如果我们不明白什么东西,我们可以买一本书,对它进行了解。从书中我们可以学到很多东西。但是读完以后,我们会发现,书本所讲的与现实是不同的。


现在很多讲爱情的书,一些道士读了这些书,就决定还俗、结婚生子。但是爱情是变化的,它会变得毫无意义。书能蒙蔽人,修行要花时间,花了很多年修道,然后还俗了,只等着失望,这是一个耻辱,再重新修行可就难了。


如果你想修道,你就必须做好受苦的准备。除非你生来条件很优越,否则你就要受苦。但是从苦中会得到乐,这就像钱,钱来得容易,去得就容易。如果你不得不为钱而劳作,钱就意味着更多的东西,你不会浪费它。修道也是如此,如果你生在一个优裕的家庭,受到良好的教育,就容易多了。如果你没有,你就必须有更大的毅力。但是悟道要花很长的时间,要成功需要很大的决心和毅力。修道的人很多,多如牛毛,但是成功要时间,真修道的人是非常少的,成功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问:在修行方面,您觉得佛教和道教之间有什么区别?
杨:佛教徒和道教徒走的是同一条路,他们只是做着不同的梦而已。从本质上来讲,佛教和道教是一样的。佛经和道藏讲的是相同的事情,只不过道教强调命,而佛教则强调性。但是真正修行的人是性命双修的。在实修方面,佛教在某种程度上比道教要好一些。虽然道教徒们谈修心,但是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方面。他们常常会有一段困难时期。在压制骄傲的感觉方面,这一时期对他们而言,更加困难。但是不管修佛还是修道,要成功都是很困难的。


问:在最近的几十年里,道教变化了吗?
杨:道永远不变。我们的吃芽变化了,但是道没有变。科学和社会进步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现在我们吃得比以前好,但是道教还是原来的旧老子。


问:您能通过教人修道来养活自己吗?
杨(哈哈大笑):这就像做豆腐。如果一个豆腐师父决定把花了他很多年时间才学到的东西教给一个弟子,他怎么能算清带一个弟子要花多少钱呢?传道是不计价钱的。


也许确实是不计价钱的,但是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是向杨道长和终南山里的隐士们道别的时候了,也是为此向中国道别的时候了。


在西安的最后一天,我去给儿子买些邮票。邮票专卖店在柏树林路的路尾,离西安南门不远。我略过了清朝的邮票和“文革”的邮票,买了—串邮票,上面是花卉和古代著名的美女。然后我回到柏树林路上。我还没有走出一百米,就在此时,我注意到右首有一个手写的小标志:卧龙寺。我读过关于卧龙寺的资料。清朝末年,虚云老和尚搬到嘉五台以前,曾经在这里住过。我听说它已经被红卫兵砸烂了,可是这儿却有一个标志,表明它还在。我循着这个标志,走进一条小巷。走了大约五十米,来到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前。里面就是卧龙寺。


唐朝的时候,它被称作观音寺。宋朝的时候,它的名字变成了卧龙寺——那是为了纪念这座寺庙的一位方丈维果禅师的,他总是躺着修禅。


大铁门吱吱嘎嘎地响起来。前院是荒芜的。又一座工厂最近被拆除了。寺院建筑破烂不堪;维修状况如此之差,我儿乎要订退堂鼓了,经过内院,我走进大殿。上香致敬之后,我注意到一尊小石佛。服务员告诉我说,它是5世纪末雕刻的。他还指出了一幅唐代的观音像。这样一座破破烂烂的寺庙,却藏着这样令人难以置信的宝贝。


就在我要离开的时候,几个和尚出现在门口。他们问我在干什么,我告诉他们我在参访隐士。他们哈哈大笑起来。其中一个人说:“那你就来对地方了。我们都是这里的隐士。”我情不自禁地也哈哈大笑起来。这位和尚名叫如成。很显然他是方丈,虽然他不承认——他说他太笨了,当不了方丈。他说:“政府已经给了我们钱,让我们重修这些建筑。但这是一座禅寺。我们不需要花俏的建筑。花俏的建筑只会吸引游客。”


他告诉我,大约有五十位和尚住在这座寺庙里。他说,其中的两位八十多岁了。他们的名字是慧净、慧通。他说,他们每天早上3点起床,然后直到午夜之前才休息。他们醒着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禅垫上了。我问如成他们的师父是谁,但是我本来应该知道答案的。他说:“虚云。”


我们交谈了半个小时,谈卧龙寺,谈终南山。他说,卧龙寺每年有四次长达七十天的禅七。然后他开始列举他所认识的所有山中隐士的名字。那些人我都认识。我笑了,告诉他这还是第一次,我遇见城市隐士。他哈哈大笑起来,我也哈哈大笑起来。此时我想起了中国人所说的那句话:“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再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我鞠躬为礼,告辞了。

【正文完】
 楼主| 发表于 2013/6/20 18:05:55 | 显示全部楼层

【附录】

本帖最后由 雪山来客 于 2013/6/21 10:07 编辑

【附录】

【译后记】

《空谷幽兰》第一版出版至今,书中的很多人物已经仙逝了,如书中提到的观音山上的圆照比丘尼,在上个世纪末圆寂时,给世人留下了完整的金刚心舍利子,此事曾轰动一时,为很多报刊所转载;草堂寺的宏林老和尚也于去年冬天示寂了,并留下了大量的舍利子,不仅舌根不坏,甚至连内脏的纹理都清晰可见。还有更多的我们所不知名的隐者离开了这个世界……据说传福尼师也已搬了家,而任法融道长则当选为中国道教协会会长……如是种种,人事变迁,不一而足,让人不免兴起物是人非的无常之叹。

今年上半年去了一次终南山,于一山峰上默坐良久,想到书中的人物,不禁怅然。因作诗一首,以志见闻,并表怀念:

游终南山

独坐群峰上,胸臆自开张。
风拂长松静,泉响落花香。
古道生幽草,梵钟渺仙乡。
昔人何处去?岚雾湿衣裳。

明洁

2006年9月1日于北京三省堂

……………………

【书评(安妮宝贝)】


比尔·波特1972年去往台湾。在一个佛教寺庙里生活了三年。他这样描述自己的生活:天亮前起来诵经,夜晚听钟声,一日三餐素食,一个房间,一张床,一顶蚊帐,没有钞票。如果我的腿太痛,我就读书。


三年后,他离开寺庙,隐居在一个山村里,开始着手翻译一些中国古代隐士的著作:寒山,拾得,丰干,石屋和菩提达摩。但最终,他决定自己亲自去寻访中国隐士,即使岁月流迁,他根本无法预知自己是否能够找到他们。或这种与宗教联结的生活方式是否存在。1989年,他找来自己的朋友,摄影师史蒂芬,两个人一起踏上去往终南山的路途。


后来他写了一本书:《空谷幽兰》。翻译出版是2001年,印了四千册。曾在一本先锋杂志上见到封面。是路途中拍下的照片。作者拄着登山的拐杖,穿蓝布衬衣,摄影师戴斗笠,身上斜背着包袋。两个对东方文化充满激情的成年美国男人。旁边站着年轻的和尚,路途装束,光头,浓黑的眉,左手手腕上绑着白毛巾。他们似正经过峻峭山顶的灌木丛,背后是尖耸的山峰和浓雾。


这一幅黑白照片,充满一种活力与寂静互相探测的意味。走在寻访的路中,但某种存在却神秘坚定,无所表露。


在书中有一幅照片,照片标明:通向贺老洞的铁链和铁梯。沿着华山正面陡峭的山崖,走过木板铺就的栈道,能抵达13世纪的道士贺元希雕凿的几个隐居处之一。长空栈道是这座山上最危险的地方。他在书里写。


我记得去华山的时候走过条路。我们有一小队人走过窄小及摇晃的木条,手里抓着铁链,背后就是风声呼啸的万丈深渊。若往下看,便觉得自己完全失去重量。掉下去,也就尸骨无寻。


这种体验在我20岁的时候发生。危险及清醒的降临,使人最终从紧张进入一种诡异的平静。天地就在身边。死亡近在咫尺。这段悬崖,它异常逼近生命的真相。仿佛是生与死之间一条贯通的小径。


当然,这是针对普通人而言。对那些修炼中的隐士来说,它仅仅就是一条通道。小道士走在上面亦是可以箭步如飞。


书里采访了一些道教与佛教的代表性人物。年龄最大的已经90多岁。他们大多常年在山上居住。过最简单的生活。自己种土豆,蔬菜,吃松树的松针和花粉。遵循严格的戒律。戒律就是自己对自己的要求。戒律使修行成为可能。如果你对自己不作要求,修行就会一无所获。


我想随着这个美国男人足迹的深入和切身的交往,他会发现他所寻找到那些隐士,并不是他理想意念中的那些人:在云中,在松下,在尘世外,靠着月光,芋头和大麻生活。所需的只是一些泥土,几把茅草,一块瓜田,数株茶树,一篱菊花,风雨晦暝之时的片刻小憩。


相反,他们或者承担深重的孤独与贫寒,栖息在僻静无人抵达之处,或者在寺庙里忍受着游客喧嚣,琐碎杂务,无所事事,或者疾病缠身,平静等待死亡降临。他们的生活里并不是没有任何缺陷。而唯一相同的是,他们拥有灵魂深处纯粹而坚定的而一簇火焰。那就是坚持和相信自己的修行。


道教徒和佛教徒寻求的是不变的东西。这是他们不追名逐利的原因。寻求的只是道,就是我们生于兹,回归于兹的那个无。我们的目标就是要与这个自然的过程融为一体。一位道长在采访中说。


对于城市中的人来说,置身滚滚红尘浪滔天,每天面对无数欲望颠沛,若能保持自持修行的坚韧,遵循品德和良知,洁净恩慈,并以此化成心里一朵清香简单的兰花,即使不置身与幽深僻静的山谷,也能自留出一片清净天地。


这也应是此书最为普及的意义。


【沙龙见面会上的评论】

●居士张顺平
此书的文学美感让人觉得与众不同;主要是来源于作者独特的角度,由文字之美而带来的一种轻松适意的切入。这与国人学究般的文化陈述相比,多了文字之美、幽默之美、旅行之美。

读《空谷幽兰》时,仿佛有闻松针的味道,回归自然的美跃然纸上。


●《莲花次第开放》作者·程然
出于一个美国人对中国传统文化这么深入细致的探求,就这份精神也是难能可贵的,隐士的存在与现有的状态,都是中国传统文化最健康、最纯净、最珍贵的体现。比尔先生在“寻隐之旅”中的平实、爽直、幽默让人深深地感动,也让我们思考。


●安妮宝贝
隐士是一个很重要的中介,把各种知识变成活生生的生命。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被传承下来影响了我们普罗大众,仁政是中国社会的领导主流、伦理平衡的支撑点;隐士用纯粹、洁净、健康的生活方式不断返照自己,这样的生存者们在很好地反省着我们认识自我,让更多的人感受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恢复我们的优秀文明。而比尔先生抓住了景物之外的灵动精神,用他诗人一般的美感,让这些厚重而深沉的东西简朴地表现出来,做得是这么成功和完美。


●《空谷幽兰》译者·明洁

比尔因诗意而对景物产生的特殊美感,因外入式的简洁文字而表现出来的幽默和智慧,都让我们赞叹。出于人类学研究田园式的纪实手法,他笔下的文字也弃满了尊重和平实。在他轻松的文字里我们与历史上的人物比肩论道、心灵相通,边读就有优美的诗句返照心间。书中描写之地与当地风景之美、历史之重混然结合,有滔滔历史汇流成溪的绝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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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全图·序言》·贾鉝


此余庚辰夏祷雨太白山,归而为是图也。其山之幽深曲折处,图所不及,记中悉之,刻在碑阴。迹之奇怪灵异处,记所难形,图中表之,合记于图,而山之形势可见,即事之奇,实亦可见矣。余好弄笔墨,于文词之外每讲画理,见勒诸碑版者,类殊绢素,因运里染翰,兼购良工,为太白存此小照。盖自来士大夫罕造其巅,亦莫为表章者。即唐杜甫、李白,宋苏轼辈皆最喜探奇,宦游此地也久矣,亦未经营登陟而开其面目。千载之下,余获跻攀,讵能置而不传乎?后之览者,按图索记,历历如见,诚佳话□。
时康熙三十九年秋三秦观察使河东贾鉝并线。



康熙庚辰夏,余督邮关中之三年也。综理厥职,驿困稍苏,时届麦秋,渐以愆阳为害,三农植杖而叹,余心戚之。会大宗伯席公总制川陕,亦以为忧,语余曰:“雨肠不若有心者,何以煎民用砷?”余答曰:“某闻,至诚感神,桑林当可祷耳。倘以宗伯委,顾力请于西岳。”宗伯然之。余熏沐以往,攀铁缟,跻南峰,焚章中告,三宿而还,灵雨既零,未露足也。宗伯曰:“良苦矣!”余曰:“未也,当载请于太白。”宗伯曰:“太白险阻,自来人莫敢通,且虎蛇为窟,子焉能往哉?”余曰:“为民请命,宁敢畏难。”遂以六月朔日行。


抵眉,偕眉会骆君再熏沐,先告于清湫庙,联骑以行。骆君风雅士也。为政以勤,有同志焉。三十里及山,舍骑而徒,三里至三宫池,池清澈,凡祷雨必取水设坛中,山高不可到,多汲是池焉。二十里至大雪岩,穿林涉溪,平望有雷神洞。再进有朝阳洞、二仙桥、龙盘山。西望有香烟山,观音大士香烟地也。三十里至万笏山,初名石垒,以众峰排矗有万笏之象,余因以名之,过水七十余处乃到。山容峻峭,若披荆关。行幛十里到石垒顶,一峰挺秀,拔萃于群峰之中,因名独秀。十五里至黑风岭,又名神会天,数里之内,黄土作坡,遇雨土滑如膏,鲜能刺足。自六月朔至月终,则雾撤山开,曰“开山”;先后为雾、雪塞,曰“封山”。其间狼虎虺蟒最夥,且有人熊、野兽,人至者万一耳。二十里至松花坪,苍松数万,丛干森列,真万木号风图也。先是余登华山苍龙岭,攀缘直上,如蚁缘木,以为绝险。韩昌黎至此不能下,痛苦投书别家人,宜矣。及登此坪,险乃十倍,因念不特昌黎,即青莲亦安得携诗问天耶!下有水帘洞,景极佳。十五里至下坂寺,山有二石如人,余改名二仙山,其险与松花伯仲。十里至望仙石,回望下坂二石人,对坐如仙然。二十旦至救苦岭,极险极峻,无路可循,昧然勇登,不知有否前途也,名曰“救苦”,意可见矣。十里至上坂寺,人行乱石间,口确相错,人耶、石耶,殆非世境。三里至寒风关,二十里至神洼,直上如援墙壁。土人言“太白常放异光、显神象,或星光如斗大。”自此以往,广草木鸟兽皆稀,惟矮松高三尺许,而产野参、金背枇杷、万年枇杷,皆非世有,境凛冽不可处。自神洼三里至磨女岭,三里至东天门,四里至冲天岭。遥望山势冲天,有雷神峡焉,皆陡绝,下视股栗不能止。五里至分天岭,西风起则山东向阻热甚,山西面阴辄受风,虽大暑亦作祁寒想,一山之间,喧寒顿畏,取名分天,有以哉。自分天岭十里至孤魂洼,径既险峭,风复凄寒,较之数九候尤甚。人行岭上,风起人伏,若起必吹堕如落叶矣。然有观去海处极佳,宇宙茫然,云同叠絮,悉在海中,不知其几千里也。此时置身云上,焉知有红尘十丈者哉?洼之上有三山、九牙、十二重楼诸胜,高插碧空,真呼吸通帝座矣。十八里至二里关,里许至金锁关,草木鸟兽绝无矣。山势森罗,境非五浊,不自知其心之怵悚也。其间,石貌若人拱立者、行相揖者、坐相戏者、奇兽卧者、鼎彝列者,怪峰欹侧,天风飒沓,诚为咋愕。金锁关里许至大太白池,池方园三十余亩,清鉴毛发,无寸草点尘,无诸水族。惟龙一种,时大时小,变化出入其个。池面常放五色光、万字光、寿字光、珠光、油光,各肖其类,人虔则应,否则无之。池旁有净池鸟如画眉而小,毛色花纹可爱,声嘹亮,不避人,人亦莫敢捕之。池有片叶寸荑,鸟必衔去,故名净池。池为云雾笼罩,不常见,曰“封池”;祷而后见,曰“开池”。余至,池既开,现万字等光焉。余有池六,类如此,盖神所凭依也。再上三里至雷神池,池在洞中,有万年不融之冰。洞上有石塔名观星楼,又龙凤二小池。自大太白池过稻地洼至二太白池十里,池大数亩。五里至三太白池,亦大数亩。其神异同,而不令人久憩其傍,久则雷电疾至,名为“行法”。玉皇池大二十余亩,去三太白池十里。东面为龙门,有龙可见,首类牛而大,唇长尺余,两角崭然,身金黑色。其小者或长尺许、二尺许,婉蜒池中,腥气扑人,触之头目岑岑,从人皆恐。须臾,黑云如盘,飞旋而至,少选乃去。上有走马岭,相传为神乘马处,石上蹄迹宛然,险仄倍常也。佛池大数亩,去玉皇池十里。三清池无水,去玉皇池十五里。其旁金背枇杷甚多,撷其叶,疗百病。诸池皆神所司,土人敬礼,以黄楮投之。诚则楮沉,若有掣入之者,否则游浮水面。自此以往,崇山峻岭,不可前矣。
余至山巅告祭礼毕,周揽诸胜。圭峰在左,褒斜在右。倒视惇物,横绝峨嵋,近视则殿宇皆板屋,高不过寻丈,或三或五,不相联络,而神像皆铁铸者,高不过三尺。盖土人负以上山,故不能大耳。殿瓦或用铁制,度古朴阴森,□立迥殊。常观道士一二人,亦有深山麋犊之意,非红尘之客也。山之上有奇花异卉,其种千百,皆不能识其名。苍松盘屈,亦非轻见之物。山之高、境之深、路之险且恶、景之奇秀,俱非凡境所有。盖自来士大夫鲜有造其巅者,或中道而返者比比也。


余博考之,则于唐、于宋、于元,于明,山之陟,则有胡僧老人、田游严、孙思邈、孙太初;山之咏则有李青莲、何大复。唐天宝三年,帝梦神人曰:“太白山北谷中有玉石可取。”求之果得,琢为玄元皇帝像。明年闰六月,乃封山为神应公,此勒封之始也。贞元十二年大旱,分命祷祀,京兆尹韩皋下令周至修太白山祠,即大雨,此祷雨之始也。夫西方之帝是为少昊,其神太白,其兽白虎,其野井鬼。于卦为兑,于风为闾阁,于律为夷则,于干为上章重光。又太白长庚星也,五行者金,金会生水源,故祷必有雨,理或然也。而山有三太白何与?岂后人□为耶!


夫言山高深而不可跻者,多于遐荒缴之区。若太白在三辅之内,去长安密迩,而奇险怪恶如此,深秀幽如此,则谁谓蓬莱方丈必海外有之乎?余自入山后,见景之奇者,若宋元图画开阖反侧,变态万状;见径之险者,若羊肠鸟脊,进退一线,极人境之幻矣。陈仲醇云:“世之游山,不过七尺筇与两屐耳,必士大夫有驺从糇粮之资而后可”。若余之入太白,则既难假于舆台,亦莫资于筇屐,遇水不测其深,掷足??而跳跃之,少错则坠矣;遇土不计其泞,入足□而随出之,少缓则陷矣。壁立数仞之峰,或蚁缘以上;建瓴千尺之坂,或蛇伏以下,不知其身之捷于猿猱,其勇于贲育者,诚而一也,岂神之力耶!人之奋耶!盖请民命,弗敢懈也。秉之诚,罔惜身也。轻一己之命,全亿万之命,计诚得也。神而无知则已,神而有知,当鉴其诚乎!亦何惮而不前哉?


愆阳于未祷之前者,太白固冥冥也。及余入山而下山之雨、于眉而雨、至周至而雨,及□抵京兆而俱雨者,太白固昭昭也。雨乎!雨乎!太白之为乎!余不敢没也。及绘图刻记于石,以示来者,俾永无炎阳之虑焉。


三秦观察使河东可齐贾鉝并书

摘自:《太白县志》

【全书完】


 楼主| 发表于 2013/6/20 19:52:4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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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雪山来客 于 2013/6/21 11:57 编辑

精彩回放:

在20世纪初,虚云曾在这里住过三年。1900年,义和闭运动和八国联军的入侵,迫使皇室逃出北京,光绪皇帝和慈请太后在西安设立了临时都城。大约与此同时,虚云也到了西安。在《虚云和尚年谱》中,他对于1900年至1903年之间发生的事情,作了下列记述,当时他六十几岁:

“十月,上终南山结茅,觅得嘉五台后狮子岩,地幽僻,为杜外扰计,改号‘虚云’自此始。山乏水,饮积雪,充饥恃自种野菜……

“冬至,青山老人嘱赴长安市物。青山,湘人也,山众多尊之,与予住较近,多有来往。事毕,适大雪,上山至新茅篷,下石壁悬崖间,堕雪窟中,大号。近棚一全上人来,救予出;衣内外皆湿,且将入夜,念明日当封山,没径,乘夜拔雪归。诣青师处,见予狼狈,嗤为不济事。笑颔之,乃返棚,度岁……

“岁行尽矣,万山积雪,严寒彻骨,予独居茅篷中,身心清净。一日,煮芋釜中,跏趺待熟,不觉定去……

“山中邻棚复成师等,讶予久不至,来茅篷贺年,见篷外虎迹遍满//,无人足迹。入视,见予在定中,乃以磬开静。问曰:已食否,?曰:‘未,芋在釜,度已熟矣!’发视之,已霉高寸许,坚冰如石。”

几天后,虚云因为“厌于酬答”,离开了茅篷,到终南山一个更幽僻的地方去了。在他漫长的一生中剩下的岁月里,他从一座寺庙行脚到另一座寺庙,并且帮助修复了其中的很多寺庙。1959年,他在江西云居山圆寂,享年一百二十岁。他是当时中国最受人尊重的和尚。现在仍然是。

读圣人行迹如是如是,不觉感叹万分!
 楼主| 发表于 2013/6/21 02:17:4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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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诚:如果人静,那么他们在哪里都能静下来;如果人不静,那么他们就是在这里也静不下来。什么事情都取决于你自己。生命是短暂的,就像一道闪电,或者一个梦。八十年如云掠过。我们出生了,然后又死掉。但是在我们得到人身以前,我们还有另外一副面孔——我们的本来面目。用眼睛我们看不到它。我们只能用智慧去了解它。经中说:“离相即佛”。我们都有佛性,我们都注定要成佛。但是成佛不是—两天就能办到的事情。你必须修行,然后才能觉悟到你的真性、你的本来面目。
 楼主| 发表于 2013/6/25 00:48:44 | 显示全部楼层

WORD版本,精美排版。

本帖最后由 雪山来客 于 2013/6/25 16:52 编辑

带领大家进入一个神秘的修行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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