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儿童医院医务处副处长被捕 终结医疗潜规则

梁知行

来源：经济观察报

4月15日，星期六。按照惯例，上午是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儿童医院医务处副处长田宏出诊的日子。不过他并没有如约出现在儿童医院门诊大楼二楼的诊室里。儿童医院挂号处的医务人员说，田宏大夫已经很长时间不在医院出诊了。


也许在今后一段时间，田宏不会出现在他所熟悉的内科诊室了。“田宏被检察院带走了，可能最近回不来。”北京儿童医院纪检委的工作人员在电话中说。本报记者从其他渠道证实，20多天前，田宏因为涉嫌受贿，已经被北京市西城区检察院反贪局拘捕。

尽管此案目前尚在审前侦查阶段，检方对田宏所涉案情严格保密，但是一些行内人士相信，田宏案与国家审计署对北京10家医院的审计有关。或许只是一个巧合，3月末，一场大规模的反商业贿赂行动已在全国卫生系统全面展开。

田宏其人

田宏，北京人，1965年生。北京儿童医院儿童铅中毒防治专家，被捕前的另一个身份是儿童医院铅中毒防治中心主任。在同事眼里，田业务精练，经常出席各种学术报告会，并经常接受媒体有关儿童铅中毒方面内容的采访。

每周六上午为其固定出诊时间。目前在儿童医院网站的出诊专家表上，田宏一栏填写的是“暂停”。有该院工作人员称，他最后见到田的时间是今年3月初，当时他为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孩做铅中毒的治疗。

4月4日-11日，儿童医院贴出公告，宣布该院的方某将调任医务处副处长一职，并征求全体职工的意见。方的调任是否因为田的出事，目前尚不知晓。

截至记者发稿时止，对田“出事”，北京医疗界很多人并不知情。在医院内部，对田的出事也是讳莫如深。该院的宣传中心以及纪检部门只证实“他出事了，有一段时间了”，但表示“具体原因不清楚”。

本报记者经多方证实，田宏系因涉嫌受贿被捕。目前此案在北京市西城区反贪局，由于案件尚处在审前侦查阶段，检方对相关信息严格保密。 而一位儿童医院的医生私下里告诉记者，田的汽车已被检察机关暂扣。

北京儿童医院是目前我国规模最大的三级甲等综合性儿科医院，全院共有医护员工1600多人。每天的门诊量4000人次左右，全年门诊量可达110余万人次，收治患儿14000人次左右，手术6000余例。

潜规则

一般情况下，按北京市卫生局徐处长的了解，医院的医务处是“犯错误可能性很小的一个部门”。

北京儿童医院的一位大夫说，医务处是医院的医疗业务工作职能部门，主要负责医疗行政管理工作。具体地说，在儿童医院，医务处负责各科室医疗质量管理，预防和解决医疗事故和纠纷，促进医院精神文明建设，以及临床新技术的审核、推广、应用等工作。

不过，据一位在医疗行业从业经验有23年的医生说，医务处的工作人员犯错误有几种可能：第一是医院内部原因，因为各个科室的质量考评和门诊、病房病历质量的考评工作，都要医务处来负责，这里可能出问题。

第二，每年医疗设备厂商和医药公司都要到医院进行临床实验，一些厂家为了拿到批号，也有可能存在一些腐败问题。武汉一家有着130年历史的三甲医院的主治医生说，尽管各个医院的医务处没有采购药品的权力，但是有发放临床药物实验的权限。

这位医生说，各大药厂要生产新的药品，在批量生产之前，必须在获得临床实验的认可之后，药监部门才有可能发给企业该种药物的生产批号，允许企业批量生产。而大医院的实验证明具有很强的认可度和权威性，所以大医院的实验证明往往更容易通过审批。但由于每个医院对一年中临床实验的批号都有所限制，所以很多药厂为了获得批号，常常要托关系、找门子。一般而言，药厂攻关的对象就是医务部门的负责人。

第三则是在药品采购环节。北京某制药企业的医药代表告诉记者，由于药品竞争激烈，要维护销售代价是很大的，特别是一个产品要开发进医院，需要打通医院上下各级关系。现在，他每天的工作就是和各医院的专家和教授吃饭、公关。

根据他的说法，一个药厂的药品要进入医院一般要攻三道关：第一关是院长和药剂科，因为他们是主管此项业务的领导，没有他们的批准，药品想进入医院根本不可能；其次，要攻各科室主任的关。因为各个科室主任有药品申购权，可以决定买哪些药、不买哪些药。所以第二关也很重要；第三，要攻终端也就是医生的关。因为医生可以通过开方来决定某种药品的用量。这位代表说，这三道关缺哪个都不行。如果真的按常规进入医院，不是不可能，但确实会很难。

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医药代表说，在很多医院，医务处的负责人也兼任临床医生，而临床医生也可以决定哪些药需要进，哪些药不需要进。在医疗领域，关于药品回扣的“规矩”已经成了行内潜规则，也就是不能低于药价的20%。

上述从业经验丰富的老医生倾向于田的“出事”是因为后者。

反贿赂风暴

很多获知此消息的行内人士认为，田宏被捕，与审计署对北京市10家医院的审计，以及卫生部最近开展的反商业贿赂行动有关。

3月29日，国家审计署公布了审计和调查卫生部及北京市所属10家医院2003年度财务收支及药品、医疗器械购销发现问题的纠正情况。审计公告称，2001年以来10家医院收取药品和医疗器械厂商等支付的各种折扣、回扣、赞助等约3亿元。除医院外，有关个人索取和收受回扣的现象也屡禁不止。北京儿童医院也在被审计的10家医院之列。

根据公告，这次审计共移送有关部门和单位查处的案件线索11起，已有4人被批捕。

4月13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召开会议，对全国治理药品、医疗器械生产经营企业商业贿赂进行部署，药品、医疗器械生产经营企业及营销人员在推销药品、医疗器械过程中，以各种名义给予医疗机构及工作人员、医务人员回扣、提成的行为被列为重点整治内容之一。

此前的3月28日，卫生部召开了卫生系统治理医药购销领域商业贿赂专项工作会议。会上，卫生部部长高强说，医药购销领域的商业贿赂问题纠而复生、打而不绝，败坏了卫生行业和医务人员的形象，是造成医药管理混乱、医患关系紧张、医疗纠纷增多的一个重要原因，必须坚决治理。为此，卫生部已经成立了治理商业贿赂领导小组，加强对专项治理工作的督导检查。根据卫生部的部署，从今年第二季度开始到年底，各级卫生行政部门将按照属地化原则，组织辖区内医疗机构对医药购销中的不正当交易行为，开展自查自纠。

或许与田宏出事只是巧合，此前的3月22日，北京儿童医院专门组织全院中层干部、党员积极分子、班组长以上干部等340人观看了“医德医风警示录”。

儿童医院党委书记李苏南，要求医院职工一定要严于律己，自觉抵制不正之风，洁身自好，增强自我保护意识。儿童医院纪委书记沈颖则要求全院职工，通过观看警示教育，认真反思，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

4月20日，一位北京市的检察官告诉记者，今年初他们已经接到最高检察院的通知，要“系统查，查系统”。也就是说，今年检察机关要对医疗、建筑等22个行业，进行全面系统的检查，主要检查内容就是商业贿赂问题。

一场医疗行业的反商业贿赂风暴，已经渐行渐近。 （本报记者 孙刚 武水 北京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