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龄，不妨和癌“交个朋友”

何裕民

　　“乐龄”是对老年的新的表达。最早源于一些发达国家，含义是指伴随着增龄，开心、快乐、愉悦、惬意、潇洒，甚至幸福、享受等的成分可以增加，故“乐龄”来表达快乐人生（赏生）和乐天知命是恰当的。应该说，一个人能活到“快活安乐的年龄”，多么幸福！
　　当然，增龄也伴随着癌的增加。早已有海外尸检报告资料表明：80岁以上老年人中，出现恶性肿瘤的概率很大，有1/4的老年人身患癌症，却无任何不适，后死于其他因素，尸检后才被发现。海归教授黄又彭博士以其曾亲自长期从事尸检的经历认定：若80岁病故的老人都做一遍尸解，会发现100%的人体内都会有癌症。作为一个资深的“海归”免疫学家，他认为肿瘤的发生，是生物进化中的正常的过程，和DNA复制过程中的突变有关。这种突变是伴随着衰老难以避免的生理过程，物种的进化就是建立在这类突变基础上的。因此，他认为：对老年癌症患者来说，它只是一类慢性病，是一种难以避免的生理结局。故他特别强调：越老，癌症的风险越低（年龄越大，癌症自然进程就越慢，威胁和危害就越小）。这与“乐龄癌”概念可谓是“异曲同工”。故“乐龄癌”既无法回避，更无须过于紧张，或许它还有一定积极作用，至少可促使患者更注意生活方式的合理与否，以改进不良行为，从而有利于“达生”与“赏生”，快乐地享受晚年！鉴此，我们倡导：乐龄老人要做好与“乐龄癌”交个朋友的坦然准备。
　　社会认为肝癌是癌中之王，比较难控制。老年肝癌发病率不低，我们试以老年肝癌为例，继续讨论上述话题。
　　门诊上老年肝癌患者很多，部分人需要或者已经做了手术，部分人一直依赖介入等疗法。通常，我们会更加谨慎地看待老年人身上实施的这类创伤性疗法。能够观察性等待的，不妨观察性等待。我们太多的老年肝癌者，四五年间逃脱了介入。一位陆姓的男士，2007年初，72岁时确诊为肝硬化、肝癌，术后每隔三个月必做一次介入，据主治医师说，已经考虑了他年龄因素了，否则需一个半月一次，做了三次后，实在做不下去了，肝损厉害，跑来我处，看了看CT后，我建议他三个月一查B超，半年一查CT，轻易别动（别介入）；一年过去了，没有太大变化；两年过去了，照旧，肝功能还有好转；现在，5年多（到我处是2007年底）过去了，78岁高龄了，不久前告诉我，和他一起做介入的十来个人，四五次、五六次介入后，一个个都走了，大都已经走了好几年了，最后一个不久前也走了！就他还在，且活得很好！我笑笑说：“是你自己善于与乐龄癌‘交朋友’！你善待它了，不把它赶尽杀绝！它也和善地回报你了，与你相安无事了！”他笑得合不拢嘴，说是我的功劳。我说不全对，是你自己想和它和平共处，所以你才努力来找我。否则，后面都无从谈及！其实，这里深含着大智慧！
　　福建长乐有个老先生，姓林，78岁，一辈子好酒，子女都到海外了，他怕死于海外，不想出去。2013年春节前来上海复诊，坐下来就大嗓门地说：“何教授，我要好好谢谢你，我给你鞠躬！”“我发生奇迹了！”并送上了一个很大的横幅。原来，他是2012年初来找我看病的。当时，右肝区有一个11公分大小的病灶，在福州军区总院确诊为晚期肝癌。因为他已经77岁高龄了，所以家人也不想让他吃苦，就想让他舒舒服服过个晚年！他知道实情，也不想开刀。考虑到年龄，医师也没有强求他手术。他可能长期喝酒之故，性格比较豪放，嗓门也大，他自我觉得还不至于死，所以，赶到上海，找我用中医药调整，看过几次，各方面都很好，所以一直没有复查，对于我们来说，也不强求患者（尤其是老年患者）反复复查。他说，他并不认为自己生了大病，除了酒不喝了之外，生活一切照旧，从来不想后果怎么样！
　　长乐是著名的侨乡，海外的特别多。由于临近过年了，子女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考虑到老人的病情，他们认为很可能这是最后一次“全家福”的机会了，故沾亲带故的都从世界各地回来看他了，好不热闹！大家看他情况比想象的好多了，故硬是拽他去军区总院做了复查，军区总院医生在看完肝部CT片后，顺手写了：“手术后，肝内肿瘤病灶消失”。这时，老头来劲了，说：“医师，你写错了，我没有手术……”医师说：“老先生，你记错了，肯定手术了……不然病灶怎么会消失得干干净净！”老头这下子来火了，他说：“你搞清楚，我根本没做过手术，我什么都没做！”医生还是不信，说：“你病灶没了，你肯定做过。”然后，老头一把把衣服拉起来，给医生看，“我肯定没做过，你不能瞎写，我就是中医治好的……”他一定要医师把CT报告改过来，双方有些坚持不下，同去的晚辈们劝说下，报告改成“肝内肿瘤病灶，治疗后消失！”林老先生在我处门诊时，说这段话的同时，既是得意洋洋，还有点火气未消，只是一个劲地感谢。
　　我仔细对照了片子，的确，原病灶处什么都没有了，通常，术后应该留有痕迹，就算是肿瘤中医药控制，通常也会留有诸如囊性残留物，可片子上看上去很好。参照他前后AFP等指标，的确是从原先的400多，降至了12。当时发生了争执，又排除了后一张片子搞错的可能，看着满面红光的老头，我也只能相信是奇迹发生了！也许，他超然的心态，对奇迹发生，也有着重要的催化作用！
　　这种情况虽不多见，但却在老年患者中并非罕见。2013年春节前后，我就遇到两例有所雷同的案例，都发生在四川：一例是南充的75岁老年男性肝癌，一年半下来，非常稳定，病灶从2010年10月份的4.7*3.8cm，略有缩小至4.2*3.3cm；肝功能良好，牙龈出血等症状改善。老人不知情，只知道是肝硬化，吵着闹着不想再吃药了，认为自己病好了，弄得女儿很尴尬！另一例是自贡的，我印象较深，因为他儿子同行，也是医生，且是自贡某三甲医院的院长。2012年4月专程匆匆忙忙赶到上海来找我为他爸看病，看病前和我千叮咛万嘱咐：我爸不知情，我爸很谨慎，很胆小，千万不能告诉他是晚期肝癌……我已经不想给他做任何创伤性治疗了，由于他儿子本身是西医，且是医院院长，因此，我们相互配合良好，按照癌症思路给他总体调整，他儿子进行相应的支持性配合。8个月间，老人认真吃药、治疗，几乎没有任何不适，也没有怀疑自己有什么大问题。到去年年底，我在成都会诊，他们父子俩来找我复诊，从儿子见到我时充满喜悦的笑容中，我读出了有好消息。果真，最新查的CT片，病灶倒没有完全消失，却明显缩小，从7公分大小，缩小至3公分左右，且大部分液化了。父亲一人没有任何不适，仍旧丝毫不知情！我们依法炮制，继续唱双簧，说给他保肝，抗抗衰老，他儿子是院长，做父亲的当然相信，很乐意地接受了！
　　所以，回过头来看，老年人应善于和“乐龄癌”交个朋友。不管是主动的，被动的；知情的，不知情的；因为随着增龄，癌症前来“造访”是很正常的事，或者说是种自然规律。你把它当成你不太喜欢的“朋友”，或者说“不速之客”，怎么办？《周易》告诉后人：“不速之客……敬之终吉！”只要它不明显伤害你（或者不过分为难你），你就优哉游哉，和它和平相处，也许不失为一种最聪明的生存对策，故曰：“敬之终吉”！可见，《周易》的教诲中就充满了智慧。
　　这使我又想起两个典型案例：一个是我的亲属，74岁高龄时，发现阴道出血，但她从60岁左右就一直用中医药调理。当时，的确有点紧张，所有医生也都认定她是恶性的，结果活检发现阴道的确有少量异常（癌变）细胞。当然，我们没考虑任何创伤性措施，只告诉她是炎症，继续中医药抗衰老调理，现在优哉游哉，接近90高龄了，没有任何不适。
　　另外一位可以说是姻亲，朱姓，她是位中学教师，77岁时出现大量阴道出血，一查晚期阴道癌，此老人素有严重失眠，胆小认真，家属吓坏了，不敢告诉她实情，已经无法开刀、也不敢放化疗。就只能请我用中医药治疗。因为她对我一直很了解，颇为信任；我也知晓她的个性特点，没有和她挑明，告诉她用中医药帮她止止血，改善一下睡眠，她很乐意。大概半年后，出血消失；一两年后，睡眠有所改善，但还是梦多，睡得不是很深。现已10年过去了。癌症情况没有再复查，也没有新的不适，只是有点老年痴呆而已。
须知，自然规律是没法违背的。到了一定年龄，癌症很可能是“不速之客”。此时，聪明的对策，应善于与它和平共处。除非有特别的症状，如严重梗阻，影响大小便，阻黄，阴道出血等，才宜采取些针对性的措施。耄耋老人总体上应该善于和乐龄癌相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