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西方病人症状体征的临床观察与比较

董洪涛

　　近数年来，我在奥地利从事针灸临床工作，诊治过约两万人次。在临床工作期间，我仔细观察了我所诊治的大部分病人的症状与体征，并与在中国临床中所得出的资料进行比较，其中有许多不同。现把我所得到的资料整理出来，作一个比较，希望能有助于促进东西方人健康的共同发展。
　　以下所谈病人症状与体征只就我所工作的奥地利西部的蒂罗尔省以及其周围人群相关，并不完全符合所有欧洲地区，亦与阿尔卑斯山区之外的人群有所区别。因此，以西方人代称我所指的人群，以与中国人相比较。
　　
　　其一，西方人抑郁发病率较中国更高。
　　西方人偏于独居，且多住别墅，社会交往相对中国偏少，特别是在冬季，天寒雪大，不少人喜欢呆在家里，缺少必要的人际交流。人得群居而易于充满生气，独处既久则人气自弱，邪气易伸。故中国有古语：人少则不居大屋。住在大房子之中而无人气，久则易于伤阳。人体的元神即是阳气，阳少而阴多，元神不能抗邪气，则元神易伤。抑郁病之多见也就不足为奇了。
　　另外，现代生活的压力剧增。当前世界变化的节奏加快，电脑、汽车的普及以及信息交流的增多大大地影响了人们的生活规律与习惯。社会运转的速度加快必然导致人们的压力增大、精神紧张、易于生气。木气过旺，则相火随之而炎上。久则会极大地耗伤人体的真阳。而真阳的作用在于维持各个脏腑机能状态，从而促进生命发展。过于耗伤阳气会导致真阳亏虚于下，虚火亢盛于上的局面。表面上看生命的征象非常灿烂，岂不知阳虚之于下，则抑郁发作于上。
　　中医，包括针灸以治疗抑郁方面有非常不错的临床效果。我临床发现，针灸治疗抑郁颇有疗效，有的病人可以迅速停用西药，甚至于有的病人针入而抑郁立即消失，其疗效令人不可思议。
　　
　　其二，西方人疲劳综合征（burn-our syndrome ）发病率较中国为高。
　　现代世界让人们消费太多，工作太多，睡眠太少。形形色色的广告让我们感到不足，渴望更多；社会紧凑的生活让我们疲惫不堪，身心透支。所有这些都消耗机体的阳气，阳虚则脑神失养。
　　阳气是身体健康的根本。如果过于消耗阳气，导致阳气不能正常升发，则脑部被阴浊蒙滞，易于出现各种疲劳及精神不适症状。心脾两虚，气血失和，心失所养，脾肾不足是此病的重要病因，而饮食无度、情志刺激、劳逸太过、起居失常是本病的重要发病基础。
　　且有人临床调查发现，早起空腹饮用凉开水是此病最主要最关键的原因。概因晨起阳气欲升，若浇灌以冰水冷饮，则阳气被激而升发不能，久久被激，阳气不能上达头部，则头内阳气不能充养神窍，则出现此类病症。欧洲人喜凉饮，晨起凉饮有弊端极大，需格外重视起来。因此奉劝无故疲劳的人们：早起空腹万万不可喝冰水，可以喝生姜红糖水，或者喝热的稀粥，都有升阳养血之功。
　　艾灸法可以扶阳抑阴，对于此类病症最有殊功。我临床常喜艾灸脐、百会，升阳而诸阴浊自去，治疗疲劳综合征效果令人满意。
　　再者，西医治疗此类病症一般都要处方一些西药，这些西药往往伤损人体元气，因此建议精神类疾患尽量选择中医中药或者针灸疗法，而不要完全依赖西药。
　　
　　其三，西方人普遍存在着过度运动的现象，由此亦导致不少运动损伤。
　　近年来我在临床上治疗了近百例运动损伤患者，包括滑雪、攀岩、马拉松、铁人三项、足球、滑翔伞、高尔夫等，表现为局部疼痛、骨折、肌肉酸胀、截瘫、肌肉萎缩等。我认为，过度运动对于健康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导致劳损。如果积年劳损则可能出现不可逆性损伤。
　　不少西方人非常重视锻炼，认为锻炼可以治疗疼痛。我曾诊治过一个男性病人，腰间盘突出引起腰腿疼痛，经过针灸以及推拿治疗后效果很好。病人非常高兴，问我能不能继续锻炼身体。我说最好减少运动量，这样有助于快速恢复健康。病人于是说，那我每天只骑车一百公里可以吧！按中医理论，运动损伤后需要一定时间的恢复，而在恢复过程中一定要尽量停止做剧烈的运动，否则，劳损会持续加重。
　　再者，肌肉劳损疼痛时，早期适当配合冷敷有一定的止痛效果，但之后一定要及时热敷或者热疗，而不能持续冷敷，这样才有利于促进局部气血循环。中医认为气血“不通则痛”，因此治疗疼痛以通为用。而冷敷会影响气血的正常流动，反而不利于恢复。但临床中我见到许多病人在局部肌肉伤损之后坚持冷敷，说是医生建议的。气血得温而行，得寒而滞。如此治疗，是求标而不顾本，最终会导致急性伤损变成慢性痼疾。
　　
　　其四，西方人过多依赖手术。
　　手术是必需的，但一定要在保守疗法无效时作为最后的选择，而不是首选。举例说明一下，腰间盘突出症临床颇为常见，在欧洲许多病人都首选了手术治疗，但手术并没有完全解决其疼痛症状，不得已再次选择手术。两次手术后西医也基本上放弃了再次手术的可能，不得已病人只好选择止痛药。而在中国不少病人会首选针灸、推拿、中药、理疗等相对保守的治疗手段，临床疗效亦相当满意。
　　临床上我发现在欧洲最近几年来腰间盘突出的手术率有所下降，大概西医亦认识到了过用手术的弊端，开始重视手术的适应症了。
　　按中医理论，腰间盘突出引起腰腿痛，其根本病变部位只在软组织，并不在骨头以及椎间盘。因此，适当地刺激病变软组织即可迅速缓解病情，而并不需要手术。况且，手术之后疼痛未能缓解，亦令手术医生处于尴尬的地步。
　　并且，我认为许多手术其实都可以避免。比如，胆囊炎或胆结石引起胆区疼痛，并不需要手术解决。早期阑尾炎出现腹痛时，亦不完全有必要手术。诸如此类的病症，选择针灸或者中药都可以迅速止痛，并消除致病因素。
　　我诊治过的病人中，有一病人曾做过三十次手术，切除了体内所有能切的器官。虽然目前仍然健康，但手术以及麻醉都存在的巨大的风险以及毒付作用。全身麻醉后有的人会数月脑袋不清爽，即是其弊端之一。
　　
　　其五，西方对于抗生素较中国谨慎许多，由此导致的付作用较中国为少见。
　　抗生素性属寒凉，极为伤损人体阳气。表现为畏寒肢冷、面色苍白、喜暖喜温、手足冰冷等症状。
　　抗生素的滥用已经成为中国医疗行业十分突出的问题。作为全球抗生素滥用最严重的国家，中国平均每年每人要挂8瓶水，远远高于国际上2.5-3.3瓶的水平。据卫生部调查，在中国的住院患者中，抗生素的使用率达到70%，是欧美国家的两倍。其中外科患者几乎人人都用抗生素，比例高达97%。外科清洁切口手术预防性应用抗生素达到95%，但其实真正需要使用抗生素的病人还不到20%。
　　在欧洲我发现抗生素的管理非常严格，远远超过中国。这是欧洲人的福气，政府应该继续严格管理抗生素。
　　但临床上我也发现，抗生素在奥地利仍被滥用着。我曾诊治过一个膀胱炎女患者，曾经反复用抗生素近十年，身体越来越弱，但医生仍然处以抗生素，且认为舍此无法控制炎症。最终病人经过数十次针灸治疗后彻底恢复了健康，而且，成功地怀孕生子。病人自述，越吃抗生素身体越弱，病情越重，如果再吃下去，估计命都可能丢掉，更别提怀孕了。
　　有一病人大腿被蚊虫叮咬后引起局部红肿热痒，西医认为只有服抗生素才能控制病情。并且要求该病人连续服十四天抗生素。病人体质素弱，担心抗生素的巨大付作用。求治于针灸，两三次即痊愈。
　　
　　其六，西方人过于饮食寒凉，伤损阳气。
　　欧洲人偏好冷饮，平时绝对不喝热水，一定要喝冰水、冰啤酒、冰可乐，而且认为喝冰冷的东西才舒服。
　　在中医看来，寒凉液体进入体内，机体需要消耗大量的阳气来气化水液，然后这些液体才能进入身体的内循环，最终通过汗液以及二便排出体外。人体的体温保持在37度，这是生命的温度，任何进入体内的饮食最终都必需在这个温度条件下被吸收利用，在这个过程中需要阳气的温煦与气化作用。而人体阳气并不是用之不竭的，过度消耗之后，就可能出现疾病。
　　临床上我也发现，不少病人症状表现为阳气亏虚，极需补阳，但病人仍然冷饮不断。因为不懂得保养阳气的道理，所以在患寒性病症时仍然消耗阳气。我嘱咐病人以后尽量喝温水，减少吃生冷食物，之后病人都告诉我感觉格外舒服。
　　
　　其七，西方人西药依赖性强，甚至于大量服用药片。
　　整个欧洲西医非常发达，人们非常依赖西医，由此导致不少病人非常依赖药物。
　　人属于自然的一部分，我们吃的所有东西都是正常存在于自然界的，西药多是纯粹的化合物，而人类食谱中并没有单一精纯的化合物，因为纯粹化合物在自然界极少存在，与人体内环境不相适应。一旦误食化合物，会干扰机体的阴阳平衡，导致经络不畅，气血失养，引发疾病。所以不得已才可谨慎用之，以救人体之偏。滥用西药，虽然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病情，但长远来看，反而使机体阳气消耗过大，影响整体健康水平。
　　我曾诊治过不少病人，告诉我说每个医生都给开几种药片，结果每天要服近十种药片，苦不堪言。我嘱咐病人回去找医生商量尽量减少用药量，配合针灸治疗，往往可取得不错的效果。比如有的高血压患者经过针灸治疗后，彻底停用了西药，而血压依然保持稳定。
　　药物依赖是个大问题，需要引起全社会的重视。其实临床上有许多慢性病症药物并不能完全解决，中药以及针灸在治疗慢性病症方面反而有巨大的优势。比如高血压、糖尿病、高血脂、中风后遗症等方面，长期服用药物并不能有效解决问题，尝试一下中医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长期依赖西药，一则伤害肝肾功能，二则用为控制症状而药量越来越大，三则导致机体不可逆性损伤，疾病难以完全治愈。一旦遇到西医解决不了的疾病时，则彷徨失策，徒呼奈何。
　　西医目前是中国的主流医学，经过数十年的发展，西医在中国建立了庞大的医疗舰队，影响力深达社会的各个层面，多数中国人愿意选择西医，由此必然导致西药的滥用。估计国内的西药依赖性亦不弱于西方，甚至可能越过西方。
　　
　　其八，西方人皮肤多见血瘀反应，包括青筋、小红血丝、瘀血点等。
　　若见全身静脉有形状显著，颜色紫深的，即是青筋。其病机在于血瘀血滞。全身任何病症都可引发青筋暴露，特别是多年的慢性病症更易见到青筋。
　　青筋的发生与气血不畅有关。越是血寒阳虚，其青筋越是明显。西方人偏喜冷饮，更兼喜在寒冷天气户外活动，体内阳气运动不畅，气血瘀滞，久而形成青筋。其络脉青紫，突起于皮下，属寒瘀之证。
　　用三棱针刺破其青筋，放出黑色瘀血，可以有效地改善机体的血循状态，对于通阳散瘀极有好处。不少久年慢性病症通过刺其青筋出血后症状大为改观。
　　临床上我几乎每天都会用到刺血疗法。当病人的青筋消失后，其病症亦神奇地康复了。此类病例极多，刺青筋出其黑血几乎可以应用到临床的每个病症。而且，刺血还可以有效地改善体质，使整体健康水平提高。
　　德国数百年来即重视活血疗法，传统亦有刺青筋出血的治疗方法，并且亦用水蛭贴敷于皮肤吸血止痛。在德国，目前水蛭仍然被用做辅助治疗之用，每年大约有35万条水蛭用于治疗各种疼痛，亦包括皮肤上的青筋瘀络，其中治疗以骨关节炎居多。此法与中国的传统刺血疗法以及经方抵当汤丸等各擅所长，都是灵活运用活血化瘀法于临床的典范。
　　
　　其九，西方人皮肤多见各种病理反应。
　　机体在代谢过程中，会有一些病理产物，如痰浊、血瘀、热毒、水饮等，一般情况下都会通过二便、皮肤出汗等排出体外。但如果代谢产生的病理产物太多，超出了机体的排泄能力，则这些病理产物会泛出于皮肤之下，表现为各种不同的颜色、大小、形状。其颜色各有不同，有白色、黄色、棕色、黑色、灰色、蓝色、瘀黑色、红色等。大小不一，小的如针尖，如米粒或绿豆，大的如花生大小。其形状多是点状或者圆形，有的呈浸润型，边缘不清楚；有的呈斑块状，边缘清楚，但不是圆形；有的高于皮肤，如血泡一样；有的与皮肤相平，触摸时并不能与正常皮肤区别开；有的微微高于皮肤，可以抓掉，但之后又会复发。
　　因此，善治者，在诊治病人时一定要详细观察体表的各种病理反应点。通过病理反应点的颜色、分布、大小、类型等可有助于判断体质，并有助于诊断病情。况且，这些病理反应点亦是针刺治疗点，有时针刺病理反应点的效果会优于针刺穴位。反应点消失，意味着体内的代谢障碍消除，健康有所恢复。
　　临床上我发现，西方人皮肤上的病理反应点非常多见。有时在同一个病人身上多会出现一种至两种不同种类的反应点，甚至亦有出现三四种。而且，体质越差，或年龄越大，或疾病越重，其反应点数量越多，或者出现不同反应点的种类越多。
　　有些西方人出生时即见皮肤上有不少反应点，这是体质遗传因素。但更多的是由于疾病等引起，不容忽视。特别是皮肤上的小红点，是肝热郁毒所致，肝的排毒功能减低，热毒排不出去，就可能透出于皮下。一般我会建议病人多吃蔬菜，少吃些肉类，特别是工业生产的肉类，会有效改善肝的排毒功能，缓解皮肤红点。
　　针刺完全可以减少甚至消除这些病理反应点。一般来说，针刺后反应点会变小、变少。等全部反应点消失了，其病也就消失了，并且，身体又恢复了健康。
　　
　　其十，西方人多以淡褐色皮肤为美，因此喜晒太阳，过度晒太阳会导致皮肤癌变。
　　不少人喜欢在海边沙滩上享受阳光，适当地晒晒太阳对身体健康颇有好处，可以升提阳气，祛除体内的阴邪。而且，晒太阳可以调和五脏六腑的阴阳平衡。如果过度晒太阳，或者在夏季阳光直射时暴露皮肤，则可能灼伤皮肤，导致疾病。
　　我在临床上曾细致地观察过西方人的皮肤，多数毛孔比较粗大，且摸上去手感粗糙。通过针刺我可以感觉到白人的皮肤偏薄，远较黑人为薄。这样的皮肤排泄汗液的功能比较强大，但保持功能却弱了许多。
　　不少白人并不喜欢其白色的皮肤，反而追求古铜色、棕色或者淡褐色，以此为美。为了赶时髦，不少人到海滩暴晒，或者去日光沙龙用人造紫外线把皮肤搞成淡褐色。白人皮肤偏薄，对阳光敏感，其实应该少晒太阳。但不少人以皮肤晒黑为美，反而过度晒太阳，由此导致白人的皮肤癌发病率非常高。据美国癌症学会统计，美国每年大约有一百万个皮肤癌病例出现。因此说，淡褐色皮肤并不一定是美，反而存在着巨大的健康风险。
　　中国人以皮肤偏白为美，女孩子在太阳底下总喜欢打把伞。这是好事，可以避免过度地照射阳光，有效地预防了皮肤癌的发生。
　　
　　
　　在欧洲，传统中医保健与养生观念非常缺乏。欧洲人一般不重视养生，亦不懂得养生，往往遇到疾病时才想起求助医生，平时除了运动锻炼外极少有意识地保养身体。在这方面，中医有着巨大的优势，而且在中国养生保健观念深入人心，如此可以减少许多疾病的发生，并且生病了亦有助于及时康复。
　　有不少病人强烈要求我提供一些关于养生保健的知识。西医重视治疗，但对于养生以及疾病的预防缺乏合适的方法，特别是日常生活饮食习惯方面的养生保健，中医有天生的所长。应该加大宣传，让更多的西方人接受中医的养生理念，并且实施起来，享受中医的帮助，享受健康的快乐。
　　近年来中医在欧洲取得了不错的发展，不少人生病了不再选择服西药，而是有意识地选择中药或者针灸治疗。甚至于放弃免费的医疗保险，选择自费的针灸。一方面是病人健康意识的提高，另一方面也显示了中医在保健医疗方面的巨大作用。
　　中医主张“治未病”，这个思想不仅适合于中国人，亦适合于现代西方人。如果能在西方推行中医的养生保健以及“治未病”理念，将会产生巨大的市场需求。由此并将对现代西医产生积极的影响，并对人类医学的发展产生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