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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人体阳气与疾病——对话大医李可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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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0/6 20:08:4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打电话隔空治重症 救心汤挽回老太命


田原:说到附子的用量问题,虽然临床证明安全、有疗效,但药典对附子用量依旧有严格的限制。

李可:其实这个限制就是把中医的手脚捆绑起来的一种手段。因为现在的药理学啊,主要就是西医的药理学,一味药要想使用,先得把这个药里面含有哪些化学成分,这个化学成分经过研究主要针对哪些病,要搞清楚了,才能把它拿来用。中医现在用药也要考虑这个啊,你不考虑不行啊,药典就是法典,一旦超过药典的规定剂量了,那不是犯法吗?所以中医问题需要改动的太多了,那几乎就是一场革命!

田原:这场革命要颠覆中医的现状?(笑)

李可:(笑)没有办法,这就看中央将来是个什么态度。如果中国不很快成立一个能自主的中医部,大刀阔斧重新收拾中医这个烂摊子,那中医就没的救了,只能是一天不如一天。

田原:您的想法很有冲击力,但是除去我们今天谈了这么多,很少能听到您的声音,是因为太累了,不想说得太多了?

李可:我和外界接触很少,除了这几年。自从我和力红认识以后,外界找我看病的非常多,这几年网上说我的事儿,弄得我很被动。国内、国外到处有人给我打电话、询问我在哪儿的……没办法。

田原:为什么会觉得被动?

李可:你比如说,有好些个病人,有在海南岛的,有在其它边远地区,或者在国外的,他来个电话就请你给开个方子……有些个特殊的,就是我能够判断清楚的,那我乐意帮助。但是有好些个情况,特别是肿瘤晚期五脏六腑都受损伤的情况下,你这个方子怎么开?很费事儿。(笑)

田原:(笑)现代社会良医已经很少了,好不容易发现一位真的能治病救人的大医,都把您当成湍流里的最后那块浮木了。您通过电话开过方子吗?

李 可:有好些个。

田 原:也给开附子?

李 可:对,用大剂量的附子治。

田原:古时候有悬丝诊脉,武侠小说里有隔空点穴,您这更厉害,隔山隔水的给人治病。(笑)中医讲望闻问切,像这种通过电话开出去的方子就只剩下闻和问了,这样开出去的方子效果怎么样?李老您给我讲个例子好吗?

李可:呃,也都治好了。在2005年的时候,延安保育院最早的第一任院长,是位老同志,她病了,是由肺癌胃癌,转移到胰头,最后并发心衰。她是好多种癌症,阴阳气血都竭绝了。北京方面建议就他们找我。当时周围的朋友就劝我,这事不要冒险,她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是个老革命,是对国家有功的人。她在战争时收养的21个孤儿其中有17个是少将。她对国家有很大贡献,你这么几千里,贸然在电话里告诉他一个方子,出了问题怎么办?我考虑再三,最后告诉他们说,这种同志我们更应该想尽办法救她,根据我的经验,不会出问题。就把这个破格救心汤的方子发过去。老太太吃了药,第三天就下床了。以后我还专门去看过她一次。最后活了三个多月,死在什么情况呢?我离开新疆以后,西医说好容易身体情况大有好转,再用化疗的方法把它攻一下,把它消掉不是更好么?最后大剂量化疗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起来!

田 原:太可惜了!

李可:我们古代的中医,为什么妙手回春?起死回生?为什么古代中医大病小病都看,而且最擅长治疗急症?这是由于历史上原因发生断层,没有传承下来,我是很偶然机会误打误撞碰出来的,经过实践,证明这些方法稳妥可靠。而且2005年以后凡是大剂量长期服用附子的病人,我让他们每个月做生化检查,看看又没有肝肾损害。检查结果全部没有,而且长期的血尿尿蛋白,经过长期温阳,这些东西都没有了。

田原:李老,您说的这些方法都是别人所不敢用,方子大,附子的剂量大。但是也有很多人用小方子,三两味药,疗效也很好。您怎样把握剂量的大小?尤其是对附子、细辛一类被认为有毒药物,怎么把握量的问题?

李可: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根据我的经验,在我的治疗初期,治疗急危重症的时候,其中有6例心衰患者,在救过来之后并没有维持太多时间。后来在临床中我发现在急危重症这块,用小剂量的话只能是隔靴搔痒。

很多人有种误解,这么多看来有毒的药物,会不会中毒?我反复讲了这个问题,只要辨证准确,大量药物是不会中毒的,而且可以起到很好的疗效,是救命仙丹,相反,辨证不对,很小剂量也会出事的。据我一生见到的危症没有一个是小剂量药物能够治疗成功的。中药的毒性是相对来说的。根据我的经验,假如他是个寒证,用多大的量也不会过,假如他是个热证,是个假寒证,你辨证有错,用再小量的附子他也受不了。我在治病的过程中,也曾想向前辈学习他们那种轻灵,但是最后都失败了,这也许是我的功力不够!

田原:可以这样理解吗?中药治病是以药的偏性纠正人体的偏性,所以只要辨证准确,就不会因为量大而导致中毒,反之如果辨证不准确,那么很小的剂量也会中毒?

李可:对,我用了几十年的附子,我开的方子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附子中毒的,反倒是参加过抢救乌头碱中毒的。(笑)

田原:别人用了出问题了,您去抢救?(笑)

李可:呃。而且他用的量很小很小,可是中毒了,这就说明用附子要把握当用不当用的问题,切忌片面地追求大量或是轻剂量,这是最关键的。

细辛致命已成往事 续命煮散妙治中风

田原:除了附子,您细辛的量用的也挺大的。有句话叫“细辛不过钱,过钱赛红矾”,用量过大,会导致气闭而死,您在大量用细辛的时候是怎么考虑的?

李可:细辛的问题大概是在宋代,出现的这个错误,而且讲这话的不是医生,而是一个看守犯人的牢头。当时有一个犯人自杀了,在他的尸体边上发现旁边放着些药,他鉴别以后认为是细辛粉,所以后世就流传“细辛不过钱”这样的一种说法。你说张仲景用的量超过“一钱”多少倍?伤寒论基础剂量是三两,我用这个量用了40年,没有发生过任何问题。有些特殊的病,特别是接受了河北名医刘沛然老先生的经验之后,刘老先生治重病最高用了200克,我最高时用到120克,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唯一的缺陷是细辛味道太大。我们用的辽宁产的北细辛,我多次喝这个细辛,都恶心

田 原:您自己也吃?

李可:我前段时候突发中风。我自己开方子,就是小续命汤,加细辛附子。当时说话都困难,舌根都发硬。

田原:但是现在完全看不出有任何中风的迹象。

李可:这段时间恢复得不错,我吃了好几十付药。但还稍微有一点问题,说话太快就流口水。

田原:没有啊(笑),您也针灸吗?

李可:这个也不需要,针灸是治疗中风的其中一种方法。过去认为中医的治疗手段是“一针,二灸,三服药”,因为针灸那个东西,几乎不需要花钱,就能解决好多问题,高明的针灸大夫啊,他可以通治百病,只要他判断准确,扎上几支针,把上下、表里调一调,这个病就好了。而且针灸也是急救方面的重要手段,在这方面针灸比那些现代医学的治疗手段快得多。一旦你稳住,先让这个人有命,然后再服药,就能把他救回来。

田原:“一针,二灸,三服药”,那您应该属于“三服药”里面的。(笑)您这次中风是自己开的方子?

李 可:对。

田 原:吃了多长时间?

李 可:两个多月。

田原:师母,您给我们描述一下,李老发病的当时是什么状态?我们现在根本找不到李老曾经中风的痕迹。(笑)

师母:中风时就是流口水,全身麻木。我们俩都是中风啊。

李 可:她(李老的夫人)也中风,我们俩一起吃药。(笑)

师母:他太累了,没办法的。现在看的病和以前的不一样。比如以前得癌症的很少啊,现在得癌症的人挺多的呀,每个人的病都不一样,用药就不一样,就要思考,就疲劳。

田原:但是又不能停下来,很多人都把李老当成救命的大医。李老,您怎么认识中风?

李 可:这和正气虚有关系,疲劳过度

中风这个东西啊,从明朝以后啊,就出现了关于内风、外风的争论。特别是到了清末,特别是1840年以后啊,西方医学进入中国,当时对中医的冲击非常厉害。使得一部分中医就考虑一些应对的方法,这个就是最早的那个"中西汇通派",如果你不懂现代医学的东西,那你这个中医就不能够立足,就不能生存,所以他们就搞这个东西。

本来中医治疗中风这种病啊,并不分内外,因为它有形,有证,你就根据这个形和证判断他是哪一经受病,你就治哪一经。如果它牵涉到的方面多,你考虑轻重缓急,侧重于哪一面,基本的方法就是《伤寒论》和《金匮要略》里边儿有个复方,叫《古今录验》大小续命汤。

这个东西在历史上流传的时间在2000年以上,最早应用的是谁啊?唐代号称药王的孙思邈。孙思邈自己中风以后啊,完全不能动,他就口述一个方子,让徒弟帮他磨成粉,做成“煮散”,什么叫煮散?就是一副中药,打成粉,分成若干个包,一天几包,放到水里边煮开了,然后连汤带药喝下去,那个叫“煮散”。这个比汤剂稍微慢一点,但是比那个丸剂又快。孙思邈一天吃四服,吃了十天十夜,第十一天的时候他自己起床了,这证明"大小续命汤"在治疗中风范围这个病,那绝对是久经考验的。

所谓“古今录验”,古,是指汉代以前,可以追溯到战国时期,这么长的一段历史,治疗中风都是用这个方子的。而且他这种方法最后还被附录到《金匮要略》里边了,因为他的主体辨证方法合乎张仲景《伤寒论》里边的六经辨证。

现在呢,我把常用的治疗中风的方剂和用法提供出来,供有志于复兴古中医的青年一代辨证施用:

方名:孙思邈“续命煮散”(《千金方·治诸风篇》)

组成

麻黄 川芎 独活 防己 甘草 杏仁各90克
紫油桂(不可用普通肉桂代替) 生附子 茯苓 升麻 辽细辛 高丽参防风各60克
透明生石膏150克生白术120克

上药一并捣粗末,混匀备用。

用法

每次4克,绢包(细密之白布亦可),加水800毫升,文火煮至400毫升,分作4次饮,3小时1次,重症24小时用28克,不可间断。连饮7-10日。

加减法

1、口眼歪斜。加清全蝎90克,大蜈蚣100条,僵蚕90克。
2、失语。加麝香0.3克/日,另冲服。

主治

1、中风急重症
2、高血压、脑动脉硬化,出现中风先兆者
3、风痱(原因不明之瘫痪

特别说明

1、此方为大小续命汤类方,为唐代孙思邈自拟自治方,孙真人方后有注云:“吾尝中风,言语蹇涩,四肢痑曳,处此方,日服四,十日十夜服之不绝,得愈。”我用此方治愈了自己的中风急症。大小续命汤也是我十几年来治疗中风的常用方,没有任何副作用

2、方中,生附子所占比例极小,绝无中毒之虞!方用绢包,意在但取火气。

3、方中有大量生石膏反佐,对高血压无碍。

我中风以后右侧麻木,舌头发硬,讲话困难,回去就开始吃这个药,半个月就基本恢复到目前的程度。

田原:谢谢。嗯……孙思邈的千金方里的治诸风篇,似乎名气大的方子还有一些吧,而且用了十几、几十句话阐述,只是这个"续命煮散"不过三言两语,不是很起眼,要不是您慧眼把它使用出来,也许更没有人知道它了,精华往往就这样错过了!

李可:这个东西是古代治疗中风的一个经方。大小续命汤差不多,大续命汤多了一个生石膏。

田原:目前有数据显示全球每年有500万人死于中风,很多上了年纪的人一听到中风都觉得害怕,但是在您这儿似乎很简单,一个方子就能解决问题。为什么更多的医生做不到这一点?

李可:这个方子现在用得少了,为什么?因为这个方子被清末民国初一部分中西汇通派骂得狗血淋头啊,他们按现代医学研究结果,认为中风就是“肝阳上亢”,治法就要“镇肝息风”,最著名的就是张锡纯。还有南方的一个张山雷,他写过一本书,叫作《中风斠诠》,就是把古今所有治中风的东西,作细节地批判,受批判最重的就是这个“小续命汤”,他们认为麻黄都不能用,桂枝都不能用,因为现代药理认为其中附子麻黄、桂枝有升高血压的弊病,基本就被禁用,附子就更不用说了。他认为这些东西影响人的高级神经,使神经亢奋……中医管那些东西干啥啊?你治病就对了,所谓那个亢奋啊,就是阳气不守往外越的一种表现,你把它收敛起来就对了。

他们用镇肝息风的办法,没有治愈一例中风病人(笑),一个都没有。急性的他们也救不过来。你像我们主张治疗这个急性中风,昏迷不醒就是用生南星、生半夏、生附子……一大堆的剧毒药,现代医学研究认为可以毒死一百头牛的这种东西啊,喝进去就好了。(笑)

师母:他喝了这个药以后啊,都休克过好几次了。最后一次喝下去都口吐白沫了。

李 可:……(笑)

田 原:李老自己试验?

李可:那个不是试验。我喝下去之前,就知道,要有那么个过程。《内经》里都讲了:“药不瞑眩,厥疾弗瘳”。就是你那个药下去以后,恰好和你的这个病机相合,正邪相争,那个过程你就晕过去了。不过时间很短,不到一分钟。

田原:您就晕过去了?(笑)

李可:就是啊。要不然我怎么会好这么快啊(笑)。但是如果你要给一个中央首长用这个药,你就得犯思量啊。所以为什么古中医传不下来?就是有好多原因。过去宫廷御医那套东西完全不可取。

田原:宫里的方子、方法大都以延年益寿,保健强身为主,那可是给皇帝、贵族看病呢。

李可:对。他随时有可能会被杀头啊。但是民间呢,不但要治病还要救人,不然他马上就呜呼哀哉了,你就要从阎王爷那儿把他拉回来。(笑)

师母:那是给自己喝呀。要给别人喝的话……

李可:不行,有好几个病人出现这种情况就来找我。其实这种情况很容易解释,就是吃药以后啊,调动了人体的自我修复机制,和外邪抗争的一个具体表现,这个反应越剧烈你的病好得越快。

田原:病人忽然晕过去,做家属的都着急,这个也可以理解的。这么看来,咱们最应该做的啊,就是把《黄帝内经》先普及了,让大家都懂得“药不瞑眩,厥疾弗瘳”,您这方子用起来才能百无禁忌呢。(笑)

李可:所以我们用药要遵照神农本草经的理论和原则,我们看病、辨证要遵循《内经》,《伤寒论》,医圣张仲景的方法,而不是后世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我的意思就是这些方法你们可以放心大胆的用,不会出问题,只要你辨证准确。附子并不是现在讲的这么可怕,畏附子如蛇蝎。

刘力红率众尝毒药 抓方子公安先签字

田原:您开附子,最多的时候开过多少克?

李可:用量不等,反正一般心衰重症的病人,基础剂量得200克。抢救急重症啊,就得加大用量,这个东西啊,一下还说不透。

田原:只是基础用量就用到200克,可能有的病人还要用的更多,半斤甚至一斤都有可能用上?(笑)

李 可:那个很少。

田原:《神农本草经》上说:“附子,味辛温有毒”。现代实验研究又表明15克附子可以毒死一头牛,您基础用量就要200克了!但临场实践证明:对重症病人立了奇功。(笑)

李可:我们行内的人啊,因为受了西医药理研究的影响,认为附子有大毒。虽然《神农本草》也这么记载,但是中药这个毒性啊,它都是相对的,比如说你得的是热症,那么我这个大黄、石膏对你来说就是仙丹;如果得的是严重的寒症,那么附子啊,这些东西就是良药。你治热症用附子,那一点儿都不行。

2004年在南宁的时候,刘力红带着好多研究生,都是每天起来,单纯尝附子。看看到底人体对附子的耐受有多大,究竟有什么反应,看看会不会像现在科学成分讲的附子有没有那么大的毒性。其中有很多同志在每天早上尝附子的过程中,就治了他好多病!我们这代人用附子都有亲身经历,我们的弟子都是首先自己去尝药。在治疗中,一旦经过辨证,立出方子那是不会有问题。以前方子里有用防风、蜂蜜黑豆的,都是为了解附子的毒,这样就把药的力量减弱了。

田原:用中药的偏性来纠正人体的偏性,这对一名中医来说是很熟悉的概念,但是大量用附子却不是谁都有这个勇气。现在听您笑谈用附子治疗重症病感觉很轻松,但是这个过程走过来,也经历很多坎坷吧,这么大的剂量,哪儿敢光明正大地用啊,药房都不敢给您抓药吧?(笑)

李可:我开始用大量附子抢救病人的时候,我的好多方子都要经过我们县里的公安局长签字。

田原:有意思,中医开药,公安局长签字,这在国内外的医疗史上也是个例。可是,公安局长不是医生,怎么就能给您签字?毕竟是大毒,他怎么敢做这个担保?

李可:他不签字你就取不出药来。因为他了解这个情况,他见我用这个药治好过病,我也给他的家人看过病。所以遇到这种情况,要不就是院长签字,要不就是公安局长签字。(笑)

田原:(笑)您老人家真是厉害!医生开方子还要公安局长的签字才能用药,您看了十几万人,这公安局长的字儿可没少签?

李 可:(笑)以后慢慢大家都了解了,他们一看是我开的方子,药房就给药。

田原:开出第一张有大剂量附子的方子,多大年纪?

李 可:三十多岁。

田原:还很年轻呢!那时候心里就有底?

李 可:啊,那个时候都很有把握了,没把握你不是自找倒霉?(笑)

偶下重药起死回生 中药奇效全在剂量

田原:中医的很多宝贝在历史长河中被冲刷,被修改了。这也是您遵循古中医学的原因之一?

李可:所谓的古中医学,应该是汉唐以前的中医学。汉唐以后出现了金元四大家,这个时候中医就开始走向偏颇了。到了明清以后,李时珍那个年代,人们连药方的剂量都搞错了。

李时珍写那个《本草纲目》的时候啊,搜集了很多民间的验方,但是他那个方子有个什么特点?上面都没有剂量,拿不准该放多少,他那个年代的度量跟汉代的又有很大区别,好多的剂量都很大。究竟在临床实践当中会出现什么问题,他也拿不准,那怎么办?就"古之一两,今用一钱可矣"。就是古代要用一两药物,现代把它用到一钱就可以了,十分之一。

这样的话,《伤寒论》也缴械了。《伤寒论》本来很厉害的,就像是一位勇猛的将军一样,张仲景当时就明确了利用附子的毒性,生附子一枚破八片,有毒,破开后煮的效果要大得多,阳气衰亡时,附子毒性就是救命仙丹。但是这个将军现在没有刀也没有剑,近代光看到毒性,没有往更层次去思考,力量肯定就弱了。剂量就是《伤寒论》的刀剑。

我在60年代的时候,我在实践中就发现,教科书里头那些古代的方子有个很奇怪的问题:就是很有效的一个方子没有剂量,你得自个儿去琢磨。

田 原:这可怎么办,连做医生的都得摸石头过河了。您开的方子药量都很大,如果按拳击来说,属于重量级的(笑)。您是怎么发现剂量的秘密的?

李可:我怎么样能发现呢?有一次,一个老太太,病得很厉害,医院下了病危通知,让抬回家准备后事。她儿子和我是朋友,就找我去看。我一看四肢冰冷,脉搏非常微弱,血压测不到。当时开了方子,用了一两半的附子,总共开了三剂药!我说你回去以后给老太太煮上吃,如果吃了药后体温上来了,就有效,你就再来找我。结果第二天他就来找我,说我妈情况很好,不但能够坐起来,还吃了很多东西,还张罗要下地帮儿媳妇做点家务活。我说不对!我昨天给你开了三剂药,怎么一天就吃完了?他也摸不着头脑了,就回去跟他媳妇说,原来他媳女一着急,三副药给熬在一块了(笑)。一副一两半,三副就是100多克啊,水又加少了,药熬的就剩下一点儿。他们就给老太太过一会儿喂一匙,喂了四十多分钟,药吃完了,老太太眼睛睁开了,第二天就下炕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药量问题是个关键问题。

后来到了80年代啊,我们国家考古,发现了一些个文物,其中就有东汉的度量衡器,叫“权”,“权”与《伤寒论》产生于同一个时代,是那个时代的度量标准,有液体的量法是升,有中药的量法--一斤是多少,一两是多少……还有好多钱匕,相当于现代的药匙,比如把中药碾成末以后,病人要买一钱药,一钱是多少呢?你就量那么一钱倒在买药的人手里边儿。

当时啊,上海有位教授,他就根据这个东西做了具体的研究,研究出一种新的计算方法,汉代的一两,就是《伤寒论》上写的一两啊,我们首先把它折算成10钱,1钱为3克,也就是说1两为30克,如果少于这个量,就不能治大病!但现代人多直接乘以15.625,认为1两为15.625克,正是30克的一半。

田原:如果后来没有发现这种新的计算方法,大家可能还是无法理解,您怎么敢给病人用那么大的药量!(笑)看来您的眼光和胆量都是超前的。

李可:那可不敢当(笑),我当时就是误打误撞。发现这个奥秘后,我就逐渐的查找历史上为什么发生断层。为什么《伤寒论》的方子有时候也治不了病了。查来查去,从李时珍开始,就都变成现在的小方子了,几钱几分的用,虽然也可以治好些个病,但我认为治不了大病,在重危急症领域起不了多少作用。

田原:也就是说《伤寒论》的理论虽然非常精炼,但在用药的剂量上如果没有到位,治病的效果肯定会要大打折扣?

李可:等于把那个方子肢解了,只剩一个空壳,它怎么能治病啊?所以我发现了这个东西以后,才开始用大剂量的附子给病人治病。那个很危险啊。

田原:何止危险,超过药典规定的剂量那么多,已经犯法了。(笑)

李 可:(笑)对啊,药典上规定最高剂量9克……

诸病皆是元气受损 生死关头救阳为急

田原:您曾经遍访山西全境、南北七省,搜集清末民国年间彭子益的《圆运动的古中医学》,认为这本遗书是近百年中医史上的一座丰碑,为什么?您认为汉唐以前的古中医与现代中医学的主要区别是什么?

李可:所谓的古中医学其实都是汉朝以前的中医学。汉唐以后由于好些人误解里面的主要观点,所以中医就走向了歧路。近现代的、西化以后的中医,都有好多错误的看法。

这个问题最早发现的人是谁啊?就是彭子益。彭子的理论源自于河图洛书五行理论,到他逝世前发展为圆运动的古中医学,他在伤寒理论编进一步指出五行中土为中心,运中土可以溉四维,带动中气升降源源不断的供应五脏,以生命的活力,火可以生土,假使脾胃病用本药治疗无效,就要益火之源以生土。先天阳气是属火,命门之火叫阳根,阳根一拔,生命之无延,就没办法延续了。彭子还明确指出,中医的医易结合,伤寒论的全部奥秘,都在一个河图里体现了,一个河图的道理包括了中医所有的道理。他在1947年到1949年,临终的前一两年,将他一生的经验,写成了这本《圆运动的古中医学》。就把这个从《内经》、《易经》,《伤寒杂病论》所有的古代中医学的研究,全部继承了下来。这个书和我们现在的中医学院的教材完全是两回事。他和近代的中西汇通的观点完全不一样,那和中西结合派的观念就更不一样,它是真正古代的中医学。

彭子益的基本观点就是所有病都是本气致病。什么叫本气啊?本气就是元气,就是我刚才说过的混元之气。就是人在生下来以后,脾和胃中间升降所产生的中气,中气为后天之本,是生命的支柱,12经(也就是五脏六腑)的经气好像轮子,中气的升降带动了12经气的旋转,于是生命运动不停,当升则升,当降则降,是为无病,一旦中气受伤,升降乖乱,就是病;中气又是五脏的后勤部,假如没有这个中气维持、不断的供养,五脏就无以所养,最后阳气就无法生存。

先天的阳气,元阳,所有病都就是因为这个东西有变了。不管你受了外界多大的干预,到你这个具体的人身上,首先就表现在哪一部分(元气有变的地方)受损伤。中医治病就是以本气为主,以人为本。不管任何病,本气强的,受邪从阳化热、化实;本气虚的,从阴化寒、化虚。

就算有些病是受外因的伤害,但是很多年都搞不清楚是哪有外邪,或者是哪一种外邪伤害了元气,最后归结到他目前的证候啊,首先建立、巩固他的后天。脾胃为后天之本啊,五脏皆禀气于胃,“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通俗地讲就是你首先让他吃得下饭,他才有抵抗力。

再一个就是肾气,脾肾为人身两本,治病要以顾护两本为第一要义。

古人有个形象的比喻,脾胃如釜,就是把脾胃比作是灶台上的锅,肾气为釜底之火,肾气就是肾阳,就是锅下的火,锅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食物和水,火力不够,这个水和食物怎么样才能熟得了?所以到最关键的时候,要照顾锅底之火。保护少阴经的那个元阳,元气不要走散。

脾属土,凡是脾胃病,假使理中不效,速用四逆四逆汤回阳的,补肾阳,所以就是补火生土!中气伤犹可救,肾气伤,彭子益叫做:拔阳根,从根拔起,生命终结!

治病的大法主要就是这么两点。

田原:就是您常说的“生死关头,救阳为急”。这句话现在网上火的不得了,成了您的经典语录了。(笑)

李可:这也算是一个基本的大法。反正你不管它什么病,只要危及生命了,就赶快把阳气先救回来,别让它跑散。但是意外的情况,比如说肿瘤病人,大量的用抗生素,又做过放疗、化疗……放、化疗对人体的摧残很厉害的,做过以后喝水都要吐啊,更别说吃东西了。

这样的人要先救他的胃气,等什么时候胃气恢复一点,你再治病。所以我们现在就是在给一些错误的医疗方法擦屁股,这个费了我们很大的劲,几乎每一个病人都有这么个过程。

田原:追随古人的脚步给了您自信,所以您在《李可老中医急危重症疑难病经验专辑》的序中曾说“古中医学派,必将逐一攻克世界十大医难题中之心、肺、肾三衰、肿瘤等奇难重危急症!”。

李可:有些个西医曾经对我提出过这样的问题,他们对我说:你们空谈什么治未病,就像遮羞布,一个挡箭牌,我们束手无策的疾病,你们也没有什么高招。我就对他们说,我说同志,你们错了,因为你们不懂中医三千年的历史,现在所说的十大医学难题,包括心脏器质性病变,癌症,脑血管病(包括高血压一系列症状),肺结核糖尿病系列病症,免疫缺陷病,血液病,慢性肾衰,运动神经元疾病,艾滋病!这些个病西方医学界在本世纪初就提出来了,他们经过100年的奋斗,也没有成功,要我说基本失败了。但在中国来讲,这些病并不是现在才有,而是自古有之。早在张仲景的时代、孙思邈的时代,对其中的一些重要的、威胁人类健康的难题,已经做了比较好的解决,这个距今已经2000年左右。

但是由于历史的原因,中医的传承发生了断层,很多宝贵的医学遗产没有能够继承下来啊。

特别是近百年来,中医处在四面围剿的困境中,为了寻找出路,最早选择了中西会通,拿我们民族的东西、拿东方的东西向西方靠拢!然后进一步搞科学化、现代化,最后结果只能是自我毁灭。这些情况大家可以说是有目共睹的。

那么中医复兴的路在什么地方?我说不是现代,而是2000年前的古代,不是西方,而是东方,中医的生命的灵魂是中华文化智慧的结晶,走易经与内经结合的路(而绝对不是中西医结合)。是伤寒杂病论,医圣张仲景创立六经辨证一整套的理法方药,统病于六经之内而囊括百法,是攻克世界医学难题的一把金钥匙!

学医切忌死记硬背 滋阳降火性命不保

田原:您看的书跟大多数学中医的人都不一样?

李可:一般初学中医的人啊,就是先学一些历代遗留下来的方剂,背些“汤头歌”什么的。我没有师传,没有这个过程,没有说要把哪些东西背的滚瓜烂熟的。假使我有老师,他也会规定我背这些。这些个书里头呢,当然是有一些有效的东西,但也有一些个错误的东西,当你把它们普遍接受下来以后,你在临床上就要自己摸索,有很多都是碰得头破血流才悟出来,哪个方子好用,哪个方子绝对不能用,都得有这么一个过程。初学中医的人有一个通病,就是头痛医头,足痛医足,不能整体辨证,用死方子去套活的病人,“对号入座”,十有八九相反。

比如我曾经治疗过这么一个肺结核病人,双肺已经空洞了。他连续发烧一个月了,每天都烧到三十八度、三十八度五,然后出一身大汗,平稳一下,第二天又是那样……我们山西太原的结核病院就给他下了诊断,说这个病不能治了,你们回去准备后事吧。

这是我曾经治疗过的一个病人,用的就是朱丹溪的理论——滋阴降火。他就认为这个痨瘵,“痨”就是现在讲的肺结核,古代管这种病就叫作痨瘵,这种病首先它是损伤脾气、胃气,然后耗散元阳,所以病人会不断地发热。朱丹溪就认为这种病应该补“水”,把那个“火”扑灭了。病人烧到这种程度了,按照他的理论,应该添一些“水”,滋阴啊,水火不就相对平衡了吗?古代治疗这种病用的都是这个办法,主要是滋阴降火。

当时我用的方子是“青蒿鳖甲汤”,治疗所谓“骨蒸潮热”,意思是那个热是从骨头里面出来的,热哄哄的,老退不了。结果吃了这个药以后,这个人到后半夜就感觉气喘,就来不了气儿。我跟病人的弟弟比较熟,连夜过去看他的情况,我一看,坏了。

田 原:方子用错了?

李可:这个方子肯定错了!这个病人马上就亡阳,上不来气了,他那个气是有出无入啊。当时他家里生活条件比较好,家里有红参,就把红参打碎,赶快煮汤一口一口喂他,初步稳定一下;然后,我就给他开那个“四逆汤”,先救阳;最后再用“参附龙牡救逆汤”,一下子潮热退掉了,把他救过来了。之后一直到他临死,有四个月的时间没有发热。这个在历史上是没有的,一例都没有,因为肺结核发热是最难消除的。

田原:虽然退热了,命还是没有保住。

李 可:因为他是双肺空洞啊,全身衰竭,所以最后还是死了。

我那个书里头也写到这个问题,那是我最痛苦的一个经历。打那以后我就再也不用滋阴降火的这些东西了。其实这个过程就把胃气进一步的损伤,最后连元气也保不住了,就是死亡。所以用这种方法治疗肺结核一个也好不了。

我那个书里头有一个专门的章节就是谈这个问题的。从朱丹溪创立了这个学说,一直到近代很多人延用他的东西,造成的祸害非常严重。

因为他是个名人,金元四大家之一,在中医历史上有很高地位的。你现在来批判他,就牵连到他这一派的好些个传人啊。所以(笑)……

田原:(笑)传人很多吗?

李 可:很多,多数是朱丹溪派的。

田原:您怎么认识这个滋阴降火?

李可:但自从那次以后,我就认识到所谓的热,那是一种“相火离位,土不伏火,元阳虚弱”,这么一种外散的表现。你从这个角度去敛他,就把他敛住了。但是如果不在生死关头你也体会不到这一点。所以说这个过程你没有亲身经历啊,就不可能去鉴别历史传承下来的几十万张中医方子中,哪些正确,哪些不正确。

田原:像您所说,毕竟要在生死关头,这样的机会不一定每一个医者都有啊。

李可:但是彭子益的著作就有这么个好处,你可以用他的那个观点,来考察历史上这些流派,和这些流派的主要论点,他们使用的一些方法,可以进行很明确的鉴别。他的功劳就在这。他把中医的精髓继承下来了,而且保存下来,以供我们以后每一代人都沿着他这个路子发掘,发展。这样中医才有希望。

田原:的确,读书是易事,思索是难事,两者缺一,便全无用处。(笑)也听到很多中医院校里的学生们抱怨,读一本好书很不容易,更不用说思考了。

李可:最好的中医教材是啥?绝不是统编的这套东西,而是有个北京光明中医函授大学,他们的教材都是吕炳奎主编的,那是最正宗的。那些个教材把中医的基本体系都贯穿下来了。虽然也有一些应付时代的东西,比如说西医的解剖学他也编进去了,还有西医的生理病理学什么的他们也讲讲。但主要还是以四大经典《黄帝内经》、《神农本草》、《伤寒杂病论》和《温病学》为主。

田原:西医解剖现在还是中医院校学生的必修课,而且很多中医院校都开始模仿西医的立项、实验,把中药打到老鼠、兔子身上,去看结果、看成分。

李可:那都没有用!中医绝对不会从什么动物实验中得出什么高招来,那完全是徒劳,完全没有用!活着的人,不但是和那些个小动物不同,而且一百个人有一百种模式。绝对不可能像西医的那种,研究一种药,大家都能吃,中医没有这个。

田原:西医是想追求通用方吧,用一种药就能治大多数人的类似的病。

李可:那完全不可能。现在这个西医他也认识到了,就是人是有个体特异性的,这个就是我们中医辨证论治的基本点。他们非常重视这个东西,现在他也正在向这条路上走。

田原:这些观点您以前谈过吗?

李可:没有,这些东西太刺耳。大家心知肚明,就是不愿意放到台面上。安于现状,自欺欺人!

田原:会引起人们更多的思考。

李可:去年新华社西安分社对我做了一次电话采访,和我谈了大概有两个小时,因为这个人他很有意思,所以我无话不谈。最后他发表的时候,就光剩下了干巴巴那么几条,就是李可建议啊,国家应迅速设立中医部,以挽救中医,然后具体的东西就不见下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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