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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在天——老公学脉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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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1/22 01:30:0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中医书友会第797期

每天一期,陪伴中医人成长

作者/ 华夏

编辑/瓦力 校对/小熊、
阿珓



I导读:这个故事一点幽默、两点心酸、三点欣慰。它来自朋友之间的聊天。一天,作者感叹中医瑰宝传承之难,一旦掌握岂可用来交换名利,而密友则嗤之以鼻。感慨之余,作者洋洋洒洒写下万余言,讲述了两个普通中医人二十多年来学习中医的传奇故事,更涉及流失海外的“飞龙脉法”,揭示了学习濒湖脉学》指下难明的原因,读来让人亦喜、亦怒、亦哀、亦乐,在文字间尝遍中医冷暖苦乐。


飞龙脉法不同于院校所学脉法,涉及88种基本脉象,或可说只有学会了这些分解动作,才能做出组合动作,才能辨别清楚《濒湖脉学》记载的二十四部脉,而且每个脉里的兼脉也一清二楚。飞龙在天——老公学脉记
初入江湖

以保送清华的成绩迷上中医,并考入北京中医药大学,是我老公所在高中的最大新闻和遗憾;不管那时还是现在,学中医好像都是不入流的事情。但我想,这正是他几十年如一日初心不改,激情不退,不断学习中医的原因,只因为他喜欢。
初一入学,老公对大量课时都要投入西医基础的学习,中医四大经典变成了选修课这种教学安排非常不满,虽然也不乏好老师,但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自学。毕业时专业课虽然学得好,但是平均分却不拔尖,得以分配到中国中医研究院的下属医院工作,是因为他曾经拿过全国大学生武术比赛太极拳冠军这事加分不少,毕竟那也是中医界里的一所好医院。
工作伊始,开始转科,马上就觉得大事不妙。因为医院西化得很严重,不会西医简直举步维艰。他一门心思学了五年中医,西医差强人意,只好临时抱佛脚,恶补西医,我相信很多中医学院的毕业生也面临过同样的问题。
不过还是有令人鼓舞的事情,他在外科轮转的时候,有个单纯性肝腹水的病人,因为内科没有床位分到外科来住,归他管。他就给人家上纯中医,十枣汤攻邪,补脾胃的药护着正气,还让家属在病房里给患者做艾灸。最绝的是他请示了外科主任,把这个病人在无菌状况下抽出来的腹水又给患者回输进去了。这个想法从来没人提出过,所以科里的医生护士都挺好奇和积极配合。结果,没几天这个患者就躺着进来,溜达着出院了,还破天荒送来了锦旗。而另一个类似情况的腹水病人就只是单纯采用西医抽腹水的治疗,没几天就死了。这个结果让他又一次坚定了自己学习和使用中医的信心。
后来终于定在了肿瘤科,做为医院肿瘤科的建科元老,他还是很安心的。不过那个时候我已经一门心思的想出国了,因为我们两个外地人,在“昂贵”的北京买不起房子,结婚四年,各自住着集体宿舍,无法安居乐业。但他完全不同意,说中医的根在中国,中医是他的命,他哪也不要去。可是我一意孤行。
还有一个原因是,我觉得以他的性格再在中国的医院体制待下去就死定了。他在开会诊会议的时候,多次与主任和资历老的医生叫板,说人家的中医治疗不对,我每每提醒他不要这样,要提也等会后私下再提,再说他也不一定就是对的。不过他那时初出茅庐,傲得很,理由是他不怎么样,主任更不怎么样;如果不当面提,那个中医治疗方案用下去,受苦的是病人。听得我恨不得一掌拍死他。
不得不佩服他的主任,非常能容忍他的放肆,人家是办大事的人。当然,老公在中医上的牛劲儿她也是很赞赏的。后来他跟主任说:“那个化疗后用的西药升白针太贵了,有的病人用不起,咱们试试穴位注射吧。”主任很支持,之后就做了对比试验,发现足三里穴位注射的升白效果和800元一针的升白针一样。由于这个成果,为买不起升白针的病人省了不少钱。
我一直张罗出国,他一点也不管,我让他学学英文他也有一搭没一搭的。最后终于行动起来的动力居然是:有一天他睡在病房楼的地下室,和民工们住在一起;一窝一尺长的大老鼠就在上铺跑来跑去,露头看他,还冲他吱吱叫,好像在取笑他。他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与老鼠为伍,需要改变改变了。今天回想起来,我真的很感谢那窝老鼠。
终于要走的时候,主任开欢送会对他说:“位子我给你留着,你出去不满意,半年以内回来我还要你,到时候你考我的研究生。”
长路漫漫
一出来,立刻傻眼,没人认识他,没有现成的医院或诊所的职位等着他,西医手段一点不能用,西医生、西医院彻底排斥中医。病人看西医全免费,看中医针灸都自费,期望值很高,三剂药下去,两次没效就走人,不像国内,病人都排着队等着看病,拿药都照着一个月拿。不过今天回头一看,我倒觉得,这正是他中医取得长足进步的契机。因为来到了一个完全模拟古代中医行医环境的地方,看病靠的是疗效,不靠背景和头衔,于是,我们就此走上了漫漫求学之路
书是一箱一箱的往这边运,学习班是一个一个的参加,好老师们出了国倒是很肯教的,只要你肯出钱老师就教。不像在国内,有点东西都藏着掖着,想学点东西千难万难。我一想,能用钱解决的就不是问题。那些年,我们赚的钱几乎全用在学习上了。还上过800美金一小时的专业课,我算了算,这些年来十几万加币总是花下去了。
那个时候真是穷啊!但是我俩吃穿住行什么也不讲究,老公他就爱学中医、看医书,那我还不从了他。所以,那时,你们能数得出来的和中医、针灸有关的东西他都学过了。看书也从来没有断过,可是诸如《伤寒论》一类的中医经典看了多年,文字上都能看懂,用了效果却不稳定,有的时候极好有时又一般,倒是后世医家的一些招数还十分见效。
他呢,有个好处,就是学什么东西都往死里学,学透这个东西的理,而不是单纯学用法,恨不得学得比那个教的人还透,完全不在乎花精力和时间,自然用起来也很好。我眼看认可他的人越来越多,心里挺高兴的。
然后呢,他总是在学透了一门东西的时候对我说,我要找的不是这个,这个“不究竟”。然后又重新来过。他为了追求更全面、更完善的治疗结果,一点也不在乎诊所的病人数量增减。我常常想,这个世界上可能也就只有我这个他的大学同学能够跟他一起这么甘之若饴地煎熬了。
除了学习,偶尔他也有想不开的地方,有的病人没钱治病,我就总给便宜,他就跟我生气,他说他好像就扎了这么几针,开了这么个小方,可是背后下了多少功夫!收费已经很便宜了,为什么还少收,医生难道不用生活吗?再说我们的学习费还那么贵。我就说,你好好想想,一个医生,只有有了医德,有了同情心,医术才能进步。
他就不认可,他说他医德挺好的,一心为病人着想,专业上那么努力。我就说,你那是一心为治病着想,少了个“人”字。他嫌我烂好人,这件事情挺困扰我俩的。我一方面心疼他的辛苦付出,一方面又觉得病人真可怜,又生病又有经济压力,所以常常心软。
几年间,这事一直在我们之间偶尔争执。有一天他挺高兴的,突然跟我说他想通了。我挺好奇,以我三寸不烂之舌反复劝说都没有说通,他怎么自己就想通了?他说,纠结收费的原因是因为他以为那些东西是他辛苦学来的,现在才知道,自己学到的医术都不单是自己学来的,是老天爷看他适合,送给他保管的治病的钥匙;病人生病了,就像哪个地方锁住了,来跟他借钥匙开锁而已,他只是个钥匙保管员,不是什么高明的医生。我听了以后挺感动的,这是他自己想通的,所以从此以后他就解放了自己的思想,医术上也更上了一层楼。
其实,对我们影响最大的是韩国的电视剧《神医许俊》,讲的是朝鲜撰写过《东医宝鉴》的著名韩医的故事。我和老公为了这个电视剧,破天荒为了娱乐歇业一个星期,把它好好看了两遍。这部电视剧编的实在是好,比一切医德教育课都实际、客观、深入,教给我们太多成为一个真正医生的道理,帮助我们正确面对和解决碰到的难题。
比如:如何收费、如何对待有权势的病人、如何对待到手的名利、如何和同行打交道、如何分享经验、如何对待病人的误解和刁难的病人、如何对待生活中的取舍等等,这些我们最需要得到的教导,和医术没有关系又关系重大的东西,都从这个电视剧里学会了。
那个电视剧里还提到:“其实对于一个医生来说,最好的老师就是病人,他们把病症事无巨细地呈献给你,只要你肯用心总结和观察,病人能教会医生很多东西。”我老公很多临床经验,正是通过这种方式获得的。如果一想到你看的每个病人都是你的老师的话,你还有什么理由不尊重他们,不竭尽全力的医治他们呢?
我在此特别提到电视剧,是因为自从看完它并照着做以后,我们的整个生活、命运和求学的道路完全改变了。具备了“医心”,从此开始走向一条真正治病救人,而不是单纯治病的真正的中医之路。
老公原来学到点经验技术也挺宝贝的,也不是能轻易分享出来的,自己藏私吧。可是自从看了那个电视剧以后,不仅解放了自己,好事情还一桩接着一桩,他最渴望遇到的好老师也一个个主动送上门来,学得十分过瘾,自然的,疗效也得到了长足的提高。
治疗的本事学了一大箩筐,可是他还是总跟我嚷嚷没有找到“究竟”的东西。我就问他,什么是你要找的“究竟”呢?他说,他在治疗的时候,很多病人立杆见影,可是他知道这只是解决了一时之痛,表面好了,可是病根没有去,不管多久,总还是要回来的。而且,有的时候一个病来了,寒治也对,热治也对,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搞不清楚,治好了也不放心。
现在老百姓常常说,看中医犹如“口袋里卖猫”,只有医生自己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其实真相是,很多中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不要做那样的医生,他要找的就是那个把中医病机病因看得清清楚楚,然后去病根的方法。
我听完了就对他说,那你就只能去找佛菩萨了,人的病不都是由心而生的吗?世间法中哪有什么妙法可以根治的呢?都是自做因果的显现啊。他说,如果将来他得了和病人一样的病,却治不好,比如说癌症,治了那么多,不是每个人都能治好,如果碰上他就是那个治不好的病人怎么办?我说,你这要求也太高了吧,上哪里去找呢?我就拍他的脑袋说:“醒醒吧,老公,你迷得太深了。”
黑暗中的光明
有一天老公跟我说,他找到了为什么找不到“究竟”的原因。我就冲他一拱手说:“愿闻其详。”他说,他现在不管用什么疗法,治疗的时候对于疾病的中医病因和病机的把握都不是很精准,就好像有很多得力的武器,可是往哪里打,目标不精准,这要靠一点点积攒的临床经验来判断,太慢太不全面了。就像以管窥豹,总是不能看清全局。造成这个状况的原因,不是治疗水平不够,是诊断水平跟不上。
他说,在自己的临床诊断中,看懂西医检查报告没问题,中医的望、闻、问、切一直在用,摸脉也能摸到东西,但他会摸的那点脉,根本不够用,中医脉诊,摸到什么地步,拿得到多少信息,是有很多层次的。脉诊,在学校里没学到多少,自己在临床上摸索也是雾里看花,所谓的“心中易了,指下难明”。实际上是因为“心中不了”才“指下难明”。他还高谈阔论地说,今天的中医之所以没落,不是因为治疗方法不够用,而是因为诊断方法,也就是脉诊的失传和湮没,才使得中医生们无法正确做出中医的判断,看清疾病的本质和原因,不能选择早就存在的各种治疗方法,在起手的时候就输掉了。
而现在更是发展到用西医的各种病名和诊断来套用中医的治疗思路,放弃了我们中医最高明的理论部分,才会导致现在中医的没落。西医为什么现在这么王道,不是治疗水平有多高,而是因为科技的发展给它带来的诊断水平越来越高,才会给大家一个错觉:它很发达。
实际上,西医在从起步到现在不到三百年的时间里虽然是有一定的发展,但是大部分发展都局限于外科手术和侵入性治疗部分,在治疗内科病方面,和中医比较起来,也就是从幼儿园成长到小学生而已,而中医在这个方面,绝对是博导。
他这些“离经叛道”的调调,这么多年也就我一个听众。
我听了就说,那你多看看书啊,什么《脉经》《濒湖脉学》有的是关于脉学的书。他就嗤之以鼻,说:“给你看十本奥运游泳冠军写的游泳的书,你就会游泳了吗?脉诊和游泳一样,是技能性的学习,得下水游,上手摸,有人教才行。”我一听就觉得他又开始挑战“Impossible Mission” (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学中医的人都知道,脉诊这个东西是不是有,有没有经典中记载的那么神奇,到现在还在不停地质疑和争论中。就算确有其事,这种宝贝,那都是属于家族内部传男不传女的秘法。我们无背无景,也没有多少钱,这要上哪里去学呢?这好像是难于登天的事情呀。
我就跟他说:“你又在做梦了。”他就摆出那副常见的模样,瞪大眼睛对我天真地说:“错,不是在做梦,是有梦想!梦想嘛,总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我知道他说这话是认真的,不过通常这种时候,我真的很想海扁他一顿。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那么大一坨杵在那,跟我那么认真地谈梦想,一谈就是二十好几年。拜托,你又不是我儿子!你一做梦,我的日子就又要不得安宁了。
他一边看遍各种关于脉诊的书籍,了解市面教授的一些脉法体系,一边找老师,但就是觉得没有一个符合他对中医脉诊的要求。找了一阵子毫无头绪,我俩一合计,不如祷告许个愿,这几年我们的老师不都是这么就送上门来了吗?
我说:“这个脉诊不同以往,是中医王冠上最大的宝石,得要许个大愿,才能换回来(当然后来等到学会了,我才知道,它不是宝石,而是通往宝库的钥匙)。谁让你上辈子那么吝啬,不乐于跟人分享你学到的知识和经验,所以才让你这辈子要学点东西那么难、那么多障碍。干脆你就发愿,如果你能学会想要学的脉诊,不管以什么途径、花多少钱、多么难学到的,你都毫无保留,不计报酬地全部分享给想学的人,不要让和你一样的那些中医铁杆们再走你这样艰辛的道路了。”他听了,深以为然,就在佛前郑重立下誓愿。
2008年11月,立下誓言还不到一个月。有一天,他在他那近千本的藏书前检阅,抽出了一本在书架上放了四年的砖头厚的英文原版书籍,作者是Dr. Leon Hammer,书名是《 Chinese Pulse Diagnosis》(中医脉诊学),是一位资深的美国心理医生撰写的,就是这么一抽,开启了我们中医生命的新纪元。
这本在我们书架上搁置了近四年的书,是一位中医朋友推荐给我们的从亚马逊订购回来的。我之所以对这本书印象深刻:一是它对我们来说很贵,当时要144美金;二是它很厚。买回来以后,老公一翻,繁复无比,“乱七八糟”一大堆,主要还是当时认识不够深,水平不够高,心存骄傲。外国人写什么脉诊?所以一翻之下,看不明白就束之高阁了,因为它很贵,我还挺可惜的。
时隔几年又重新打开,以他当时对脉诊的理解水平一看,天哪!所有他需要的关于脉诊的细节都详细记录在册,和他对传统脉法的认识完全一致,他大吃一惊,这是何方神圣,写得这么详实、到位,这绝对不是一个外国人可以写得出来的。一定有高人在背后指点,是有极深渊源和传承的。
他一激动就满地乱转,连连对我说:“赶紧!歇业!我要好好看看这本书。”毕竟是英文的专业著作,而且厚达800多页,不像中文书那么容易看。那一年的年底,我们诊所关了近一个月,他夜以继日地看,终于把这本书读了个透。读完以后,眼睛放光,斩钉截铁的说:“我要去找他,去跟他学脉诊。”这,就是飞龙脉法,帮助我们开启中医宝库的金钥匙。
飞龙脉法的正式名称是“沈―海默现代脉诊”(Shen- Hammer Contemporary Chinese Pulse Diagnosis),最早可以追溯到《濒湖脉学》,传承于“孟河医派”。名医丁甘仁便是孟河医派的代表人物之一,创办了近代第一所中医学校:上海中医学校(上海中医药大学前身),并亲自为学校编写教材,他所著述的《脉学辑要》《医经辑要》《药性辑要》,均为早年上海中医专门学校课本。飞龙脉法的传承人沈鹤峰(John Shen)医师(1914-2000),就毕业于早期的上海中医学校,并进一步有幸成为丁甘仁的衣钵继承人、其孙丁济万医生的入室弟子。
沈鹤峰于1949年从大陆到达台湾,后辗转抵达越南,最后于1971年移居美国。1973年,海默医生在纽约第一次和沈医生相遇,立刻为沈医生高超的脉诊技艺所折服,从此开始跟随沈医生长达27年的学习。在最初的8年时间里,像所有中国学习脉法的学生一样,海默医生每个星期有三个下午跟随沈医生出门诊,沈医生也像所有教授脉法的传统老师一样,一点点指导他学习。之后的近20年时间,海默医生继续跟随沈医生学习,不断提高自己脉诊的技术,一直到2000年沈医生去世。海默医生完整准确地继承下这种脉法,并把它写成了书。
写到这里,大家一定和当初的我们一样激动和高兴, 以为我们就此能走上中医的康庄大道。您这样想就和我们一样想错了,从来好事都是多磨的,唐僧取经还要九九八十一难呢。好戏是开场了,可是离美好的结局还差得远,我们在无知无觉中,走入了黎明前的黑暗。


仙人指路

经过多年的历练,老公为了寻找他的“究竟”,付出的一切,在中医这个领域里他是识货的,绝不亚于一个资深购物狂对时尚精品的眼光,他说好,以他的基础和见识,那这个东西一定是好东西。

老公一句话:“我要去找他,去跟他学脉诊。”剩下来的事情自然是我这个永远的后勤来安排了。我上网查来查去,然后电话电邮联络Dr. Hammer,自然是杳无音讯;最后终于联络到海默医生的助手,答复说,想要学习飞龙脉法,必须从初级班开始,海默医生现在只教高级班了。
我一查,初级班学费出乎意料的便宜,一个三天的班,只要400加币左右,和我们学习过的其他东西比较,简直是太划算了。正好有一个班在我们附近,马上就要开班,我赶紧联系,已经满员,于是交钱上了“waiting list”(等候名单)这种学习班,一班12~16人,是有名额限制的。因为还是需要手把手教,但是因为这套脉法有完善的教授系统,才使得学习者能够依靠这套方法,花最少的时间学会脉诊,而不必要像传统的脉诊学习,经过老师考验后还要花至少5年以上的时间,才能摸到一点门道。老公从第一次上课到学出来,实际跟师上课的时间是9次,每次3天,一共27天跟诊81个病人。不过不管怎样,都还是要上手学的。
听到这里,你一定摩拳擦掌了,“什么?只要27天?那我也能学出来!”不要激动,我也学了同样的天数和时间,我就没有学出来。为什么呢?
那个初级班不是报满了吗?老公在家里满脸放光地跟我说:“我还是要去,毛爷爷不是说过吗,‘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他不让我进去听,我交钱站在教室外面听还不成吗?”我就一口答应:“成!”说得那个信心满满,好像我就是那个学校的校长似的。
我们兴冲冲地就去了。一路上不厚道地祷告,期盼有人缺席,这样我们就能够顶上。皇天不负有心人,真的就有人当场缺席,如果不去,就没有机会顶上了。老公顺理成章顶了进去。实话说,那三天的学习,什么也没有学到,因为美国老师的助手在边境拒签,只有老师一个人来了,一个人教18个人,完全不能应付。不过老公和我还是获得了初级班的毕业证,得以马上报上了在旧金山的中级班。
在中级班,老师是Dr. Brian La Forgia,此后我们跟随他学习了五次中级班。在我们的中医生涯中,第一次真正跟随一位老师来手把手地学习:每一个脉位的确定,手的力道的使用,什么才是不同体型人群的浮、中、沉所需要使用的取脉力道。老师甚至把他的手放在我们的手上一起往下使力,然后又换过来,让我们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带着我们往下走,让我们找感觉。然后一个模特、一个模特分析教授,老师摸完了,马上让学生上手摸,哪个部位是什么脉,教得清清楚楚。
那是什么待遇?那是亲爹教亲儿子的待遇啊,这才是真正的脉诊学习!这就是我们想要的学习方式!而这个毫无保留教授我们中医脉诊的老师,却是个外国人!!!
我和老公在课堂上激动得相对流泪,把老师和上课的外国同学们都吓了一跳,“怎么回事,来了两个疯子?”而飞龙脉法的认证老师们,每一个都是这么教授的。而且如果能在同一个时段,比如说一个上午,请全部老师摸同一个病例,那他们获得的脉诊结果是完全一致的,也做到了中医师间可以异地脉诊沟通的可能性,突破了十个医生号出十种结果的不正常的“常态”。

飞龙脉法层次很多,远不只现在常用的浮、中、沉三候,信息量很大。  
中级班回来以后,生活工作就全乱套了。因为这种教法,手底下一下子就多了无数的东西,但因为是初学,还无法一一辨清,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只能练习,不断练习。那时你无论什么时候看见我老公,只要有时间都双手交握,自己给自己摸脉,不放过任何一个练习的机会。在诊所原来看个病人也就十分钟、十五分钟,现在他一个病人给人家摸脉快一个小时,日程大乱,让我忙不迭地调整。
感恩的是,这时候我们的病人都极有耐心,一个个都相当配合。因为他们知道,我老公满心满意里,考虑的都是病人。我老公就像刚刚有了眼睛能看清的人,在脉诊的世界里,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徜徉在脉诊带给他的海量信息的喜悦中。
虽然只参加了一个初级和一个中级班,我们还是非常非常想面见脉诊泰斗海默医生,如果能够直接跟他学习,那会有什么样的进步啊。再说,那个时候他已经86岁了,谁知道他还有多少时间?
为了我老公,我就继续写E-mail给他的助手,一封接着一封,都是长长的恳求之信。我当时想,就算没有办法跟他学习,也想亲自见上一面,去跟他道谢,感谢他以一个外国人之力,能够保存下中医这么宝贵的东西,并且无私地教授出来。
老天有眼,海默医生终于给我们回信了,打头自然是客套,并一再强调在我们没能参加高级班的前提下,同意接见我们。我觉得他当时也是很好奇的,这到底是怎样的两个奇怪的人。
我们那个高兴啊!我到今天,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年,那份高兴还记忆犹新。我去买机票,旅行社的人都不知道那是哪里,没有人从温哥华去过美国小城Gainesville。我去找了一个我们的病人,他是一位加拿大非常著名的书法家和国画家,我们曾经一再婉拒他要给我们提字的美意,这回就恳请他大笔一挥写了一幅大字和对联,装裱成框,换了三趟飞机,花了30几个小时,扛着这份心意一路东飞,终于在2009年三月底见到了海默医生。我们俩自己鸡婆地觉得,我们不是自己去的,是代表所有热爱中医的中国人去的。
这个在我们人生中非同凡响的见面时刻非常普通,没有任何戏剧性的事情发生。在佛罗里达州懒洋洋的太阳下,两个穿着不入流的风尘仆仆的老冒,在一座矮矮的灰色平房外面,见到了另一个穿着土里土气的1米6不到的小老头。你看见他,很难从外表上看出他曾经是二战时候的美国飞行员;他曾经是专业的小提琴演奏家,有一双极为敏锐灵巧的手;他曾经是美国著名的精神科医生,放弃优越的生活享受,投身中医;他曾经在45岁才开始学习脉诊,他为了推广脉诊,在72岁需要颐养天年的时候接手了濒临倒闭的中医学校,开始按照他的理念办学,从一年级就开始让学生学习脉诊,他能够用中医的脉诊断人的生死,他在离中医的故乡最远的角落里默默的传授和保存着中医最宝贵的通往宝库的钥匙:脉诊。
我们心里满满的都是难以言喻的感叹。他虽然没有我们那么激动但也十分高兴,因为他跟我们说,他等了很多年,一直在等,想把他保存下来的这套脉诊再还回给中国人,我们,是第一个如此急迫热情地前来学习的中医师。海默医生这样说有夸大赞誉之词,台湾的张医师早于我们慧眼识宝,开始学习飞龙脉法。
原来,每年只开一次的高级班是为各位脉诊老师回炉深造,以及有潜力马上要成为脉诊老师和他学校应届毕业生中的佼佼者而开办的。一般从中级班按部就班升上来要等很多年,而我们在此之前,只上过一个初级班和一个中级班,完全不具备资格。
好运又一次降临,有个学生的孩子生病住院,无法参加,我老公又一次幸运地补位成功。我也赶紧申请加入模特行列,请海默医生给我好好断断。
泰斗,毕竟是泰斗,只是三天的教授,老公就找到了学脉的感觉,一下子上了道,好像海默医生不仅传授了技能,还将脉诊的灵魂传授给了他一样。临别在即,依依不舍,海默医生对我们说,你们要回去学中级班,多多练习,明年我等你们来。
从Gainesville回来以后,我们就追随着Dr. Brian La Forgia开的中级班一个一个学起来,用我们不熟悉的外语,学着我们熟悉和喜爱的中医。是的,“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我们在北美的各大城市穿梭,所有的城市在我们心目里的印象就是公路、机场、旅馆、教室,没有一次因为顺道去游玩一番,时间紧迫啊。
我们遇到的同学全是外国人,全部都是中医的热爱者,我们才知道,原来他们也和我们一样,很清贫、很孤独、很执著,深深热爱着中医。学生中各个行业背景都有,可是当我们一次次和他们一起学习时,看着他们,金发碧眼,那么漂亮英俊,一伸手,摸脉却摸得比大部分中国的中医都好,那个时候,诸位同道,你们能体会我们的心情吗?
是的,我们觉得很惭愧,我们凭什么来骄傲,就因为我们是中国人吗?就因为中医是我们的瑰宝吗?这样下去,50年、100年,中医会在哪里兴旺?国内还在一片混战,口舌不休地争论中医的前途和发展的时候,他们在干什么?在踏踏实实地学习,在务实啊。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觉得,我们又一次不仅收获了中医的知识技能,我们还收获了如何做人,深深体会到了小时候思想品德课学习的:“谦虚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的道理。只要是好东西,谁说学中医不可以跟随外国人学习?
黎明前的黑暗
经过密集、辛苦的学习,我们的脉诊技术都有了长足的提高,生活和事业却并没有因此顺理成章的进入灿烂的春天,反而是进入了黎明前的黑暗,混乱不堪了。
原因呢,首先是因为学了这个脉诊,它所指导的意义和原来会的脉诊有很大的出入,在临床运用中就有了冲突,学拳容易改拳难,有的时候即时疗效甚至不如以前,要如何取舍治疗方案?是固守原有的成功方案,还是大胆尝试,跟随脉诊的指导制订新的治疗方案,这常常成为我老公在下药、下针前的踌躇。
然后,因为这套脉诊特有的准确预见性,他用了以后,发现很多病人有可能罹患癌症等大病,就又以他一贯的性格,直言相告,听到的病人们无不大惊失色。可是,并不是每个病人都领情,更重要的是因为他还没有学到家,也并不是每个病人都能准确预测,再加上这个脉诊的前瞻性,有的病人虽然在脉诊下显示有患大病的可能,可是马上去做西医检查,也并没有检查出什么东西,这样就发生了病人家属来诊所闹场的事情,骂他“危言耸听,讹诈病人”。搞得我是焦头烂额,四处救火。
我一再跟他说,你不能再跟病人这样说了,就算是真的,有几个人愿意听真话呢,你知道布鲁诺是怎么死的吗?就是说真话给烧死的,你也想有这样的下场吗?癌症是什么?咱们中医根本就没有这个病名,只有西医影像、病理结果确切的,才能称为癌症。你以一己之力,摸个脉就断人结果,这是不负责任的,你与其断脉入神,不如治好病人。诊断结果对病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管是什么病,都能帮到他们。他听了以后长久地沉默。
最让我失望的是,我俩因为学会了这套脉法欢欣雀跃,我一心想着还愿,急急忙忙想请老师来温哥华开班授课。老公不同意,他想再等等,让我别急。我的想法却是,脉诊是个功夫活,是要熬时间的,如果等到我们学成以后,大家才开始学,那大家不是就要晚好久了;如果大家一起学起来,一起切磋,那不是就会进步得更快。
老公拗不过我,2010年开始在温哥华请Dr. Brian La Forgia来开办了学习班,我们又搭时间又搭精力,自己不取分文,结果却是以失败收场,三个学习班下来,没有一个医生愿意继续学下去。学习飞龙脉法所需要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很难在短期里看见收益。
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这次我们看走眼了?这套脉法并不是我们期待的那么好的东西吗?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一是虽然这套脉法如此精妙,可是它精妙到有八十八种脉质,和传统脉学的二十四种脉质比较起来,实在是太多了,对于我们中国人,凡事喜欢大而化小,繁而化简的文化来说,这实在是太多了。在大陆,医生上临床,面对一个上午超过100号病人的情况,要怎么来用?所以它好像并不实用!
二是由于海默医生一点中文都不会,中医的功底尽管已经很好,但还是有局限,这使得飞龙脉法在运用到指导传统中医的临证判断方面虽然远高于现在流行的各套脉法,但是还是有很多不足。取而代之的是,他运用其心理医生的深厚背景,创新发展出脉诊能预测和代表的各种心理和精神方面的疾病。独创了中医脉诊和现代心理学及精神病学的联系,进而指导临床治疗,在这个方面发展得是非常全面和透彻的。作为想靠飞龙脉法来寻找中医病因病机和中医治疗方法的广大中医人来说,它仿佛不够用!
那它到底值不值得学下去,值不值得花功夫呢?这是不是我老公要找的那个“究竟”的钥匙呢?在这条学习的道路上又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了。
柳暗花明
我和老公多次长谈,仔细分析总结飞龙脉法在临床运用中的种种,它真的有着非凡的蕴涵,它确实来源于古中医的传承,在实战中断续展现给我们的实力是那么的惊艳,有如GPS一样精准,在它的指导下,一旦对中医病机判断准确,再难的病都一击命中。老公在不顾一切的使用中坚信,他没有看走眼。飞龙脉法就是一块藏在石壳子里的美玉,缺的就是有深厚中医功底的人来花时间打磨它。而他,就是最不吝啬下功夫来跟它死磕的那个人。对飞龙脉法而言,我们站在了一个很特殊的点上。
孤独的跋涉又一次开始,这次他没有老师,有的只是他自己,还有一本本经典中那些名医们流传了几千年的“暗语”,留待他来一点点的解码,一点点的对应。当然了,还有更直接的因素激励着他。
讲到这里我就长话短说了。经过了又四年的磨练和探寻,他终于弥补了飞龙脉法上面所说的两个“缺陷”,把它成功的还原为咱们中医的传统脉法和用法,也用它打开了正式进入中医殿堂的大门,其中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先说关于飞龙脉法学习遇到的第一个“缺点”,其实根本不算是缺点,《濒湖脉学》二十四种脉讲得清清楚楚,现在脉学的书也层出不穷,各种学习班也为数不少,为什么大家的脉诊技术却越来越弱,弱到了要怀疑脉诊真实性的地步呢?中医迷们为什么如何努力都学不会了呢?原来,临床中的脉象何止八十八种,这八十八种只是最基本的脉象,而《濒湖脉学》中的二十四部脉,其实每一个都是复合脉,有的时候,甚至是飞龙脉法中四五种脉的复合,才是咱们《濒湖脉学》中的一种脉。如果不先学会分解动作,那怎么可能将复合的脉质抽丝剥茧地摸清楚再运用出来呢?学习的时候要由简入繁地学,才能学得透、学得清,运用的时候却要由繁入简地用,才能用得快、用得准。
因此,不是飞龙脉法有缺陷,而是它是中医传统脉法的一个扎实的基本功,如何组合还原出咱们中医经典中记载的各种脉质,继而以它为指导看懂各个脉所代表的意义和治法,在没有掌握扎实的基本功之前,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第二个“缺点”,说这套脉法不够用,那是因为飞龙脉法与传统中医的链接还不够透彻和完善,取而代之又走了脉诊和现代医学结合的路子。即便是这样,海默医生也以他非凡的毅力和激情为中医脉诊的学习和保存开创了一片新的天地。在跟随沈医生学习脉诊的上千学生中,是唯一的一位把这套脉法完整保存下来并公开大范围教授的伟大的老师。现在,这条回归传统脉诊的路被我老公走透了,在他得以借助脉法看懂和使用各部经典的时候,才又一次惊叹古人在经典中向我们展现的智慧和认识的高度。
飞龙脉法是开启中医脉诊诊断的第一步,是脉诊最实用最快捷的学习方法。只有学会了分解动作,才能做出组合动作。你如果能清清楚楚“心里了、手下了”辨别清楚《濒湖脉学》记载的二十四部脉,而且每个脉里的兼脉也一清二楚,那才能称得上会摸脉!可是,你如果想学会它以后就一步登天,成为临床治疗的高手,那也是不可能的。脉诊只是提供了一个我们学习、理解各种中医经典的捷径和按照中医要求收集临床诊断指标的客观工具。好比西医的MRI,有了它详细的检查结果,也不可能就说病能治好,还要进行以此为依据选择的正确的治法,才能有希望治愈疾病。中医是个功夫活,学中医的人,想要达到多高的境界,完全看自己下多少功夫。
康庄大道
千帆历尽,归于平淡,这套脉法最大的受益人就是我们自己。还记得我曾经提到过的我去给海默医生当模特的事情吗,那个时候他诊断我在1到2年之内就会罹患大病,危及生命,通常他这样下结论的病人,如果没有有效的干预,预言往往不幸命中。对我的这个结论,我自己不感惊讶,我一生受尽病痛的折磨,人家是几度风雨,我是几度生死,从小到大,大手术一个接一个,鬼门关是一趟趟出入,中、西医是看了又看, 海默医生能诊断出来我病入膏肓,却无能为力帮我,我老公为了我与时间赛跑,拼命地学习探索进步。
现在,离海默医生的诊断已经过去了七年,我不仅还活着,而且还活得很好,我的身体一点点好了起来,飞龙脉法终于帮助我们在大难来临之前好几年,阻断了我走向死亡的脚步。而我老公,他也终于借助脉诊这把钥匙,在《伤寒论》中找到了他在中医中,走遍千山万水,寻寻觅觅要找寻的“究竟”。在治病的时候,不仅能治好病人的表面症状,更能在脉诊的帮助下,彻底干预和改变一个病人疾病的发展趋势。现在虽然还在继续努力中,但就终于走在了康庄大道上,迎来了我们中医生涯的春天。
还有什么比健康更重要?还有什么比能获得我们这一生追求的梦想更幸福的事情呢?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倾囊相出,和大家分享我们的学习经验呢?
我常常可惜那些5年前学习脉诊的同修们,如果他们当初不轻言放弃,那现在也能和我们一样体会“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喜悦了。随着自己的进步,不断推倒自己建起的大楼,再不断在正确的基础上重建,终有一天,能建起一座完美的大厦。而我们的恩师海默医生,今年92岁高龄,仍然还在笔耕不倦,他的健康,全权放心地交给我老公来打理,是奖赏给我们的最高荣誉。
我老公常常说,我是他“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鸡婆”,废话太多,实干太少。
仅以此文献给和我们一样痴迷中医,想要学习正统中医的同道。 【中医书友会(微信号zhongyishuyou)编校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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