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评介《姜春华学术经验精粹》

梁知行

《姜春华学术经验精粹》(以下简称《精粹》)上海市中医文献馆老中医经验研究室主任张云鹏主任医师主编，为1990年国家中医药管理局科研课题“姜春华教授临床思路与的研究”的研究成果之一，并呈姜老本人审阅，得到认可。1994年10月由中国中医出版社出版。笔者幸获一册，拜读数次，仍爱不释手，获益非浅。《精粹》堪称为中医必备之佳著，谨此推荐给有心于中医事业之读者。
1著书动机与目的

姜春华生前为公认的全国著名的中医学家，他学术广博精湛，辨病独具慧眼，治疗效果卓著，用药严谨，自成一格。但这些学术经验均散在他10余部著作、200多篇论文及有关学者撰写的论文中。若要通读所有的著作及论文，决非易事。即使做到，亦难融会贯通，撮要取精。笔者与姜春华生前有几十年鱼雁之交，他的著作出版后即送一册，有关他的论文发表后必拜读数遍。我虽撰写过有关姜氏的若干文稿，但要撷其全部精义，只能望书兴叹!为此，上海市中医文献馆组织专门班子，钩其精粹，加以阐发，撰成本书，我感到甚有必要。

2主要内容与学术经验

《精粹》共分五篇：一为学术思想的由来与形成，有时代背景、形成因素等内容。二为学术观点与临床思路，有截断扭转学说、辨病与辨证相结合、活血化瘀与分证用药、精经方而不斥时方、疑难病选用综合调节等内容。三为疑难病辨治撷菁。有急性肝病以胃热为本，推崇大黄；肝硬化源于血瘀，进而气滞，主以化瘀，攻补配合；治分寒热虚实，专方截治重在肝肾；正气内虚，热毒下遏是肾炎内在病源；阳衰气虚血瘀乃胸痹之始因；血迷故道，苦寒降戢下瘀，阳虚吐血，温阳益气化滞；痹证之本在肝肾，重用生地效称奇；治咳倡用截断法，久嗽正虚补气阴；治久泻，燥湿保津，温清涩，综合调节等内容。四为经验方选要，载方16首。五为代表作选录。书前有生平简介，书尾有大事年表。共计16万字。从以上这些内容分析，可得到三个主要学术经验。

2.1辨证结合辨病首创截断扭转

辨证与辨病相结合，为近代中医论治的前提，姜氏不但能较早地提出辨证与辨病相结合，而且又给予与众不同的内容。姜氏认为“中医古籍早有独立病名，不过，这些病名由于时代限制，认识与现代有一定距离，今天值得再补充认识，在辨证(病)提高的同时，对施治也得到进一步提高。”由此出发，姜氏在整体观与动态观的理论基础上，寻求中医的辨病；又从脏腑辨证为主体，合参多种辨证体系，探索中医的辨证；还从现代科学对病的研究，摸索现代的辨病本质。合三为一，组成了姜氏胜人一筹的学术经验。笔者曾阅读过许多姜氏临床经验文稿，如肝硬化腹水、慢性肾炎、慢性泄泻、痹等等。使用其经验方药，在临床中重复验证，确有神效，但不知其奥妙。《精粹》能精审邃密后，提出姜氏的辨证、辨病的丰富内涵，确是一种学术升华，使读者有洞若观火之感。

首创截断扭转学说，此为姜氏的重要学术经验，也是他的重大贡献。《精粹》首先指出了此学说的由来，姜氏学识渊博，披览古今许多书籍，形成了索疑创新的思维方法，年轻时备《医林呓语》，摘录医书中不切实际的内容。其次，《精粹》记载了姜氏在温病学中开截断扭转之先河——“时代要求我们治疗温病要掌握截断方药”的论文。他教诲我们“叶天士有独特专长，不过我们不要把叶氏当作偶像顶礼膜拜，不要把他治疗温病的经验当作顶点。”《精粹》又指出姜氏截断扭转学说的基础为辨病、辨证；先证而治是重要措施，选择特效方药为重要手段。从而显示此学说的正确性和实践意义。

《精粹》勘透了截断扭转学说的渊源，并追忆了1978年学术争论的局面，当时姜氏创见仅有少数学者赞同，经过时间的考验，已经证实用此学说辨治疾病，确有事半功倍之效。《精粹》还详细记载该学说的基础、措施与手段，有一气呵成地揭示了此学说，成为后世医家齐运用的秘宝。

2.2洞察疑难杂证独重综合调节

疑难杂证有病因难测或多种病因相兼，症状怪异难辨，病机错综复杂，虚实互见，真假难析，功能性与器质性互参，阴阳平衡失调，多脏腑功能紊乱，数病相合，病程颇长，辗转求医而未愈之特点。姜氏以系统观念为依据，综合分析为思路，兼备修复为手段的综合调节法。

姜氏十分注重吸取现代科学之精华，他依据“系统中心论”中的神经内分泌学说、应激学说、免疫学说、受体学说，认为医学已走向“辨证综合阶段”，形成系统观念。治疗疑难杂证，姜氏主张“从多层次、多侧面、多因素、多变量、全方位地考虑疾病的始因与变化。要辨人、辨时、辨地、辨病位、辨病因、辨病态、辨病机，对疾病的认识不但要看到现在症状，还要了解过去症状，同时要预测未来的症状”。整体观念、动态观念虽是中医之特色及优势，但姜氏之前，虽美弗彰；姜氏之论，堪为精详。《精粹》能如此撮其枢要之论述，使读者一目了然。

系统搜集可得到一大堆客观、原始之资料，综合分析是必不可缺的。姜氏首先认为区分真假，在证候中先去其假象，取其真象；在真象中要区别主要、次要。在治症、治病、治人上，何者为急，何者为先。有时先治其症，后治其病，症除而病亦缓解；有时治病可以除症；有时病与症不须治，治人而使整体好转则病症都可消除。《精粹》能从有关姜氏大量的文献资料，总结得如此精辟，深得姜氏之精粹，可谓入木三分。《精粹》以大匠诲人规矩之举，与授人一鳞半爪者不可同日而语。

兼备修复为姜氏治疑难杂证的主要手段。其中双向调节尤为精深。姜氏根据《内经》“阴阳反他，治在权衡相夺”的原则，针对病理有双向性差异，用相反性能的药物组成兼备方。常以温阳扶正与清热解毒同用治疗寒热错杂、邪盛正衰之病证，即党参、黄芪、附子、仙灵脾、仙茅与黄芩、黄连、黄柏、大黄、知母、石膏配伍。常以温阳降浊，活血利水药同用治疗尿毒症，即党参、黄芪、白术、山药、黄精、人参与丹参、红花、地鳖虫、牛膝、三棱、莪术、桃仁配伍。常以举清降浊药同用，斡旋升降，双向调节脾胃，即党参、升麻、黄芪、葛根、白术、陈皮、荷叶与枳实、槟榔、沉香、神曲、制半夏、全瓜蒌、代赭石、降香配伍。《精粹》能揭示姜氏学术经验之精髓，可谓有暗度金针之妙。

2.3博采众家之长创立有效方药

博采众长，务求实效是姜氏人生的足迹，《精粹》能有效地阐发之，并着重介绍其创立的能经得起重复验证的方药。

探微索隐，通览历代哲学思想。医学建筑在社会的物质基础上，历代医家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把丰富的实践经验与当时的哲学结合起来，形成了独特的中医学。为此，姜氏诸凡经、史、子、集无不披览，历代医学论著，能以历史哲学观点加以研讨，去芜存菁。《精粹》如此论述，使读者清晰看到一代名医成长之由来。

无门户之见，正确对待各家之说。在中医学术的发展中，形成了许多派别，囿于一家，排斥众家，屡见不鲜。姜氏却无门户之见，以务实求效为目的。正如《精粹》所载：“先生在继承吸收各家学说时说：要采取众家之长，消化吸收，形成自己的东西，就象蜜蜂酿蜜似的”。该书还从穷经方之源，悟经方之旨，集时方之长，总结了姜氏对经方、时方的正确见解。如姜氏验方下瘀血合犀角地黄加减汤，是《伤寒论》下瘀血汤之经方与《千金方》犀角地黄汤之时方，合并加减而成，主治重症肝炎。笔者曾用此方加减，成功抢救数例患者。

善思寻疑，对前人知识弃伪存真。姜氏师而不泥，方药贵在治病，重于疗效，故善于对前人知识弃伪存真。他认为前人的知识及经验，有鱼目混珠，也有明珠隐没，所以要坚持实践，区别真伪。如《精粹》载50年代，姜氏主持下参阅前人经验，用辨证论治消退晚期血吸虫病肝硬化腹水率为70%，《解放日报》立即报道进行认可。但同时举出用湿温辨治肠伤寒失败的事实，姜氏从江西一老中医成功地运用苦寒药治疗肠伤寒，逐渐悟出截断扭转的学说。《精粹》举姜氏善用生半夏治疗支气管扩张，从未有戟喉失音，疗效远胜于制半夏，以及取民间验方蛞蝓治疗热性哮喘等，不但精辟记载姜氏弃伪存真的事例，而且阐发“贵在治病”之宗旨，颇有探骊得珠之感。

厚积薄发，创立临床效验之方剂。姜氏学术博大精深，经验巍然硕果，给后人留下许多验方。《精粹》选16首，如扶正化瘀利水汤，主治症瘕、臌胀、水肿、晚期肝硬化腹水，该方由大黄、桃仁、地鳖虫、党参、黄芪、白术、黑大豆、泽泻、茯苓、西瓜皮、陈葫芦、玉米须、对座草、木通组成。从益气健脾以扶正，化瘀利水以祛邪，与虚实夹杂的病证，甚为合拍。这种组方的原则已被现代许多学者所沿用。

毋庸置疑，著书立说难免有可议之处，《精粹》对姜氏融会现代医学之理论，研究中医学，促进中医现代化之贡献，论述欠详，此乃白玉之瑕。

此文转自aktcm先生在伤寒论坛发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