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合一”观念是否合理（三）

何裕民

首先，天人合一，天支配阒人，人受着天的影响。这顺理成章地促使了医家们格外关注“天”与人之间所存在的种种联系和因果关系，从而提出了著名的“人与天地相参也，与日月相应也”的命题。不仅如此，医家们通过悉心观察，还总结出一日昼夜、一太阴月朔望，一年四季乃致更长周期内人体生理、病理方面的细微变化，以及外界的地域、气候等因素对生理病理的影响规律等，并上升颇为系统的理论。诸如“夫百病者，多以旦慧、昼安、夕加、夜甚”，“平旦人（阳）气生，日中而阳气隆，日西而阳气已虚，气门乃闭，……”，“月始生，则血气始精，卫气始，……”等，这些都已经被证明是对生命的节律性生理变化规律的、基本准确的描绘。没有根深蒂固的天人合一观，就无以促使人们孜孜不倦地从事这方面细微而持久的观察研究，也就无以形成这类重要的认识。这类认识不仅有助于医家的诊断和治疗，故有“因时、因地制宜”的诊治原则；而且，它也成为当今时间生物学、地理医学等新兴学科勿庸置疑的先导，使中医学能很快地在这些新兴学科中占据理论和观察资料上的制高点。　　其次，天人合一，人与天地相参的认识，又促进中医学形成了养生防病的一大重要原则：即顺应天地自然。经唐代医学王冰编后，《素问》前几篇都是讨论养生的。字里行间，只体现出一个要则：养生须“顺应天地自然”。如该书第三篇篇名为“四气调神大论”，具体讨论了如何根据四季变化来调摄自己的身心，以更好地顺应自然，增进健康。其曰：“故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是谓得道。”所谓“道”，是古人目中至高无尚之物，主要是指天地变化的“规律”。养生“得道”，就是能顺应这种规律。顺应了，苛疾不生；违背了，疾患难与共接踵而至。不仅有原则，并总结出了一些具体方法和可操作的措施，这些，成为中医养生保健领域极有价值的内容。
　　我们说，人类是自然界进化的产物。在长期进化的过程中，“适者生存”。人类成为“万物之灵”的同时，他与外界生存环境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表现出适应外界变化而有所调整，以利生存的特点和能力。现代人们也发现，大凡人的生理参数，从血细胞到体温，从激素到血压都有着“似昼夜节律”和更生长期周期的起伏变化。这种生物节律的紊乱或长期无法稳定，易使人陷入病态。因此，注重医学生态学研究，已成为当今世界性潮流之一。而正是由于彻底且根深蒂固的天人合一观念，使国人在这方面早早地走在前面，并形成了观念到理论、到一系列操作方法和实际经验的有助于养生保健和疾病诊治的应用体系。
　　意义更为深远的是，天人对立的观念在催化了西方近五百年的快速发展后，目前也陷入了某种窘迫的境地。过分肯定人的主动性、自主性及对自然界的征服，开始使人类本身不断地自尝其恶果，受到了自然界无情的报复和惩罚。近几十年来的许多世界性灾难，不少源于人类的过分自信和他对自然界这个他赖以生存的根基的蔑视及肆无忌惮之“征服”。因此，近年来，环境保护及“绿色和平”运动一浪高过一浪，“救救地球”已成为整个世界的当务之急。哲贤们则思考得更远更深。美藉华人，著名的学者成中英教授在分析这一后果的思想根源时，公允地指出：“有许多错误观念的形成是由于认为自然与人是对立的。如果这种天人相对立的观念是对的，人显然会遭受自然的迫害，或人将为自然所完全控制。”因此，他认为天人合一自有其理性和现实意义（参见成中英：《中国文化的现代化与世界化》）。著名物理学家，诺贝尔奖得主普列戈津为解决这一世界性难题也开出一张“处方”：他呼吁人们应该“更好地了解我们的环境，并与大自然建立一种较少破坏性的共存关系。“（参见G.尼科里和I.普列戈津合著：《探索复杂性》）很明显，这种“共存关系”可表征为“天人和谐”，或者说：“天人合一”。
　　总这，“天人合一”观念的产生有其必然性，它在许多方面导出了荒谬的认识或消极的结果；但它还有着积极的，颇有价值的，甚至十分合理的一面。对此，绝不可简单从事，一笔抹杀。这就是本文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