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垣曰: 古之至人, 穷阴阳之造化, 究乎生死之际, 所著[内经], 悉言人以胃气为本。 盖人受水谷之气以生, 所谓元气, 谷气, 营气, 卫气, 清气, 春升生发之气, 此六者以谷气上行, 皆胃气之别称也。 使谷气不得升浮, 生长之令不行, 则无阳以护其营卫, 不任风寒, 乃生寒热, 皆脾胃之气不足所致也。 然而与外感风寒之证颇同而理异: 内伤脾胃, 乃伤其气; 外伤风寒, 乃伤其形。 伤外为有余, 有余者泻之; 伤内为不足, 不足者补之。 汗之, 下之, 吐之, 克之, 皆泻也; 温之, 和之, 调之, 养之, 皆补也。 内伤不足之病, 苟误认作外感有余之病而反泻之, 则虚其虚也。 [难经]曰: 实实虚虚, 损不足而益有余, 如此死者, 医杀之耳。 然则奈何? 曰: 惟当以甘温之剂, 补其中, 升其阳, 甘寒以泻其火则愈。 [内经]曰: 劳者温之, 损者温之。 盖温能除大热, 大忌苦寒之剂泻胃土耳。 今立补中益气汤。
又曰: 夫喜怒不节, 起居不时, 有所劳伤, 皆损其气, 气衰则火旺, 火旺则乘其脾土。 脾主四肢, 故困热无气以动, 懒于言语, 动作喘乏, 表热自汗, 心烦不安。 当病之时, 宜安心静坐以养其气, 以甘寒泻其热火, 以酸味收其散气, 以甘温补其中气。 经言劳者温之, 损者温之是也。 [金匮要略]曰: 平人脉大为劳, 虚极亦为劳。 夫劳之为病, 其脉浮大, 手足烦热, 春夏剧, 秋冬火差, 以黄耆建中汤治之, 此亦温之之意也。
又曰: 脾胃受劳役之疾, 饮食又复失节, 耽病日久, 事息心安, 饱食太甚, 病乃大作。 故内伤饮食, 则亦恶风寒, 是营卫失守, 皮肤间无阳以滋养, 不能任风寒也。 皮毛之绝, 则心肺之本亦绝矣。 盖胃气不升, 元气不至, 无以滋养心肺, 乃不足之证也。 计受病不一, 饮食失节, 劳役所伤, 因而饱食, 内伤者极多, 外伤者间而有之。 举世医者, 往往将元气不足之证, 便作外伤风寒表实之证, 而反治心肺, 是重绝其表也, 安得不死乎。 若曰不然, 请以众人之耳闻目见者证之。 向者壬辰改元, 京师戒严, 迨三月下旬, 受敌者凡半月。 解围之后, 都人之不受病者, 万无一二, 既病而死者, 继踵而不绝, 都门十有二所, 每日各门所送, 多者二千, 少者不下一千, 似此者几三月。 此百万人岂俱感风寒外伤者耶? 大都人在围城中, 饮食失节, 劳役所伤, 不待言而知。 由其朝饥暮饱, 起居不时, 寒温失所, 动经三两月, 胃气亏之久矣, 一旦饱食太过, 感而伤人, 而又调治失宜, 其死也无疑矣。 非惟大梁为然, 远在真佑, 兴定间, 如东平, 如太原, 如凤翔, 解围之后, 病伤而死, 无不皆然。 余在大梁, 凡所亲见, 有发表者, 有以巴豆推之者, 有以承气汤下之者, 俄而变结胸发黄, 又以陷胸汤丸及茵陈汤下之, 无不死者。 盖初非伤寒, 以调治差误, 变而似真伤寒之证, 皆药之罪也。 往者不可追, 来者犹可及, 辄以生平已试之效, 着[内外伤辨论]一篇, 推明前哲之余论, 历举近事之变故, 庶几同志者, 审其或中, 触类而长之, 免后人之横夭耳。
东垣辨气少气盛曰: 外伤风寒者, 其气壅盛而有余; 内伤饮食劳役者, 其口鼻中气皆短促不足以息。 何以分之? 盖外伤风寒者, 心肺元气初无减损, 又添邪气助之, 使鼻气壅塞不利, 面赤不通, 其鼻中气不能出, 并从口出, 但发一言, 必前轻后重, 其声壮厉而有力者, 乃有余之验也。 伤风则决然鼻流清涕, 其声嗄, 其言响如从瓮中出, 亦前轻而后重, 高揭而有力, 皆气盛有余之验也。 内伤饮食劳役者, 心肺之气先损, 为热所伤, 热既伤气, 四肢无力以动, 故口鼻中皆短气少气, 上喘懒语, 人有所问, 十不欲对其一, 纵勉强答之, 其气亦怯, 其声亦低, 是其气短少不足之验也。 明白如此, 虽妇人女子亦能辨之, 岂有医者反不能辨之乎?
东垣辨头痛曰: 内证头痛, 有时而作, 有时而止, 外证头痛, 常常有之, 直须传入卅实方罢, 此内外证之不同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