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生活中的那些憧憬

罗大伦

　　天气开始凉下来了，我在云南住的几天，气温都在十几度，我看了一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东北也都是十几度了。这是真正的秋天开始了，我觉得，秋天，是一年里最美好的季节。
　　我从小就喜欢秋天，在东北的大地上，秋天的清凉，树上斑驳的色彩，蓝天和水中深邃湛蓝的颜色，都是我喜爱的。
　　记得小的时候，我看过一个德国电影，叫《英俊少年》，我对里面少年海因策可以自己骑自行车，在清晨去买一束鲜花非常羡慕，对他穿的夹克也是羡慕不已。那个时候，我们穿的还是以绿军装的样子为主的衣服，膝盖和胳膊肘的位置，一般都是有补丁的，所以看了电影，羡慕不已。
　　后来，记得在一个夏天，母亲去买了黄色的灯芯绒布料，自己用缝纫机给我剪裁了一件夹克，母亲那时是左邻右舍中最手巧的，在做衣服的时候，还缝制了一点比较时髦的小设计，比如用不同的颜色做了紧口的袖子口。当时我穿上，觉得威风极了！
　　于是，我开始盼秋天的到来，可以穿着这件夹克出门，这件事情的发生，应该是我在小学还是初中的时候，我已经忘记了，但是我清楚地记得那一整个夏天的盼望，我经常会打开柜子，看看那件夹克，甚至穿一下，想象一下自己也像少年海因策一样潇洒地骑自行车，然后再看看炎热的天气，叹口气，再告诉自己要等待。
　　现在想想，最后穿上那件夹克的情景，实际上我已经忘记得干干净净了，但是，我一直清楚地记得那一整个夏天的憧憬，那种美好，至今体会如新。
　　现在，如果在电视里面看到人们秋天穿的衣服，我还会心中有一点温暖，那个夏天的小小的幸福，还会重新来到心中。
　　

　　我觉得憧憬，是我们生活中最美好的事情之一了。有的时候，我们心中有目标，可能真的实现了，可能会觉得，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开心，比如，很多年前，我就曾经听很多一穷二白的朋友说过，当我赚钱赚到一百万的时候，我就退休，好好享受生活，可是，真的到了一百万之后，并没有想象的那么轻松快乐。
　　这种感觉，在汪峰的《春天里》有所描述：
　　还记得许多年前的春天
　　那时的我还没剪去长发
　　没有信用卡也没有她
　　没有24小时热水的家
　　可当初的我是那么快乐
　　虽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
　　在街上在桥下在田野中
　　唱着那无人问津的歌谣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
　　请把我留在在那时光里
　　如果有一天我悄然离去
　　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所以，有的时候会感觉，所谓未来的美好，很大程度上都是我们的某种想象而已，所以，美好似乎未必真的美好，而长期以来，对美好的憧憬，则必定是一种美好。
　　我经常走在街上，看着来到这个城市打拼的年轻人，他们从四面八方而来，提着行李箱，不断更换住处，兜里的钱甚至只够几天花的，有的时候，我会觉得他们很辛苦，但是，如果你真的是他们，你一定会被他们心中的憧憬所感动。
　　记得我当年在北京的时候，居无定所，有一次马上过春节了，城里的人都开始返乡了，我是第二天的火车票回老家，可是，房东突然通知我，要卖房子了，希望我搬家。当时我窘迫不堪，都马上过年了，哪里去找房子啊，但是没有办法，于是开始找房屋中介，联系搬家。记得，那次离开北京的时候，我做公交车去火车站，路上，我从车窗里面望着路边的一座座居民楼，心中憧憬，真的希望自己有个安定的房子啊，哪怕是一个小小的房子都可以。那种憧憬，现在仍记忆犹新。
　　

　　那天和我的一个企业家朋友，去开会，见到另外一个企业家，他现在开着豪华的宝马SUV，两个人一见面，无比亲切，像亲兄弟一样，我这个朋友告诉我，当时刚刚到广州打工，很久没有找到工作，都没有地方睡觉了，没有饭吃了，结果遇到了后面这个兄弟，这兄弟说，你来我这里睡觉吧，有我吃的，就有你吃的。结果去了一看，是二十人住的大通铺，但是好歹有张床了，然后找工作，第一个月发工资，他说，两个人路边吃了一顿毛血旺，最后连油都喝了。
　　当时，他们两人对我讲的时候，争着补充细节，都笑着讲喝油的往事，但是，我分明看到，他们眼里有泪花闪烁。
　　这种感觉，我很理解，因为，我们都曾经有过这样的过程，曾经，我们被心中的憧憬温暖着，走过很多难以行走的路。
　　

　　所以，对美好的憧憬，我觉得它本身就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事情之一，很多思想体系，主张淡化对美好的憧憬，要放空自己，淡化欲望，老子讲“美好者，不祥之器也”，佛家讲“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整天讲这些，但是我觉得不必强求这样，只要不太执著就可以了。在生活中保持对未来的一点憧憬，是我们生命中的一点光亮。
　　
　　记得读博士的时候，上英文课，老师让大家读自己的作文，题目是对自己未来的规划。有个女同学，说实话我觉得她的英文水平挺一般的，写出来的都是大白话，但是，她读着读着，我的眼睛湿润了。她用笨拙的英文念到：“我希望，以后和我老公有自己的房子，有个自己的家，可以在自己的家里不用去外面的厕所.......”
　　是的，我们生活中的美好，有一部分就是由这些对未来的点滴憧憬构成的。